大虎已經讓人搜羅來食物，得了賀章的允許，他連人家地裡的蘿蔔白菜都薅了，還有一筐大茄子。

　　雞啊、鴨啊少不了，葉灣村離外面遠，家家戶戶都養了不少雞鴨自給自足，過年還拿城裡去賣。

　　倒讓他們不愁吃喝了。

　　裡邊有人做飯，林書顔也就沒進去，大虎問，“團長，那些刁民給他們吃不？
”

　　賀章沒回，看了眼自家媳婦。

　　林書顔說，“一人給個黑馍馍，餓不壞就成！
”

　　黑馍馍就是粗糧雜糧打的面粉，做出來的馍馍，硬邦邦的還劃拉嗓子，這年頭要不是家裡揭不開鍋很少人吃了。

　　大虎瞥了一眼團長，見賀章點頭，他應了聲，“好嘞。
”

　　沒一會兒，晚飯就做好了。

　　林書顔跟賀章坐在村委的院子裡，騰屋子的時候搬出來幾把小椅子，兩人拿到牆角下坐着吃飯。

　　小兵們喜歡吃口味重的，除了給兩個産婦燒了清淡的雞湯，另外的雞肉全做成紅燒雞肉，放了不少辣椒。

　　又辣又香，給兩人盛了滿滿一碗。

　　林書顔是餓了，吃得歡。

　　賀章挑着肉多的放她碗裡，“慢點吃。
”

　　“嗯，要茄子……”

　　賀章又給夾茄子，他就樂意照顧她，媳婦在他眼裡就是小姑娘，才二十一，小着呢。

　　山裡蚊子多，林書顔吃兩口就蹬蹬腿，花蚊子咬人最厲害，一咬就腫個包。

　　賀章上車裡拿了外套，是長袖，給人嚴嚴實實穿上。

　　腿上隻能手動趕蚊子。

　　“怎麼這麼招蚊子呢，都咬你去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包着一口飯，笑得雞賊，“要福寶在就好了，蚊子準找她。
”

　　遠在家裡的福寶，打了個大噴嚏，又啃了一口香香的排骨，“啾媽怎，怎麼還不回來……”

　　林書顔吃了滿滿一碗飯，心滿意足。

　　剛放下碗小張就出來叫她了。

　　“書顔姐，您……”看到一旁的賀團長，小張磕巴了一下，真唬人。

　　“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周茹開全了要生，正找你呢，要你陪着才安心。
”

　　林書顔擦了手，丢下自家男人跟着小張就進屋了。

　　棉被上，周茹被劉姐安排躺好，腿上蓋了條薄毯。

　　“周茹，要生了嗎？
”

　　林書顔到她身邊坐下，握住她汗盈盈的手，一點沒有嫌棄。

　　周茹難受得說不出話，直哼哼。

　　劉姐說，“要生了，肚子一疼就往下用力啊。
”

　　話剛落，周茹就疼了起來，挺起身子用力，林書顔一手給她握着一手墊在她腦後。

　　“啊——疼，太疼了，”她用了不到三秒力，又倒了回去，本能地縮起腿。

　　劉姐趕緊按住她膝蓋，“腿要分開，可不能夾到孩子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也替她着急，“用長力氣，數十下才能松了。
”

　　她給周茹嘴裡塞了參片，周茹又撐起身子，這一次聽林書顔的多堅持了會兒，但也不夠長。

　　“唔，生不……生不出，我……”

　　她前面幾個月都沒好好養身子，要不是有人參早就難産撐不到現在了，這會兒雖然提着氣，但也不容易。

　　林書顔給她擦汗，鼓勵道，“怎麼會生不出呢，周茹你堅持一下，生完明天我們就回城裡了，你也不想再待在這是不是？

　　周茹點點頭，薄毯下的肚子又疼了起來，孩子一個勁得往下蹿，她不想用力也沒辦法，本能地挺起身子。

　　這一次她咬着牙，憋得臉通紅。

　　“對對對，就是這樣，都要看到頭了，快了快了……”

　　醫生快了快了是不能聽，周茹順着又用了十幾次力氣，才真看到腦袋。

　　她大口大口喘氣，“出，出來了嗎？
”

　　“出來了出來了，馬上啊，頭都要出來了……”

　　周茹眼淚嘩嘩掉，嘴唇也咬破了，那種孩子要出生的脹痛不是人能忍的。

　　“疼死了，我要疼死了……”

　　“噓，噓别說話啊，咱攢着一口氣。
”

　　周茹又用了一次力，滿腦子隻有把孩子推出去，終于，孩子的腦袋冒了出來。

　　劉姐托着孩子的小腦瓜，小張已經準備好了包布。

　　還好知道周茹快生，那家人準備了孩子用的。

　　一旁的杜鵑沒生過孩子，看得臉都白了，扶着何妙妙撐在桌邊站着。

　　何妙妙也害怕，腿都在抖，“不，不成，杜鵑你扶我坐會兒，我看着疼得厲害。
”

　　杜鵑扶她在椅子上坐下來，讓何妙妙靠在自己腰上，捂住她耳朵，“沒事沒事，你别看，不，不一定每個人都那麼疼的……

　　說說不定你‘呱唧’一下跟下蛋一樣就生出來了……”

　　她嘴裡胡說八道，何妙妙眼淚汪汪，癟着嘴說，“可是我現在就疼得不行了……”

　　“你，你現在疼了，等會兒就不疼了，别怕别怕。
”

　　兩人說着話，那邊也顧不上她們。

　　外頭天已經黑下來了。

　　小張把提前準備好的煤油燈點上，一連點了五六盞才足夠亮。

　　周茹又撐着用了兩次力，就在以為自己會疼死時，肚子一松孩子出去了……

　　“呃……嗚……”

　　“出來了出來了，這不就生了嗎，”劉姐笑着抱起孩子，手上麻利處理着，“喲，是個兒子。
”

　　周茹愣了下，哭了出來，“兒子好，省了受我一樣的苦。
”

　　“哇哇——哇——”孩子哭聲倒是響亮。

　　“孩子哭就行了，你可不能哭啊，眼睛都哭壞了的，”林書顔給她擦眼淚。

　　小張燒了剪子剪了臍帶，清理之後就用包布包起來，放到周茹身邊。

　　“瞅瞅，多可愛啊，有勁着呢，這裡沒稱我瞧着能有六斤。
”

　　孩子皺巴巴的，可落在周茹眼裡就是可愛的。

　　她腦子恍惚着。

　　這将近一年的時間，她都生活在地獄裡，到現在還不敢相信，她就這樣生了一個孩子。

　　一個不被祝福的…注定可憐的孩子。

　　林書顔拍拍她手，溫聲說，“周茹，這是你的孩子，你一個人的，将來會長大，乖乖叫你媽媽。
”

　　周茹回過神，不住點頭，“是，是我一個人的孩子，誰也分不走。
”

　　看到孩子生出來何妙妙也有了勁頭，湊過來看了幾眼，“周茹姐，生完還疼嗎？
”

　　周茹不想何妙妙害怕，搖搖頭說，“不疼了，等你生了也一樣不疼的。
”

　　何妙妙一下高興了，“那就好，诶喲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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