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上沒了阻礙,車隊一路順暢,半日的功夫,便已成功抵達了省城的城門口。
省城到底是省城,城牆高聳巍峨,從城門兩側延伸出去,一眼都望不到頭。
城門口更是車水馬龍,進城的隊伍,不知道拖出了多遠。
好在入城的速度還是快的,眾人很快便也進了城。
林家眾人是頭一回來省城,不覺四處張望起來。
母子三人倒還好,隨行來的龐婆和墨生,卻激動得不行,看什麼都覺著稀奇。就連孫無賴,眼睛都亮了。
「哎喲喲,原來省城長這樣兒,老婆子我這趟也算是見過世面咯!」
龐婆又是激動,又是感慨。沒想到她這輩子居然還能有機會來到省城,要知道她們這種鄉下婆子,但凡能夠去趟府城的,那都能吹噓一輩子的了。
龐婆暗自想著,這一趟來她得要多瞅瞅,等回頭她休假回到自個兒村裡,可得好好跟旁人炫耀一番。
不過興奮歸興奮,龐婆也沒忘了自己的本分,還是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在任芸身側,隻用眼睛繞著圈兒地往四周瞧。
任芸也在打量省城的城內,與桐州府城隻有中心街道繁華不同,省城從進城門開始,就處處熱鬧非凡。
而且街道更為平整寬闊,兩邊的建築更是鱗次櫛比,高低錯落,井然有序。
像他們這樣帶著物資的隊伍,城門處也不罕見,有些商隊運的東西,更是多達自家的雙倍。
林家人對省城那真的是人生地不熟的,尤其是帶著好幾輛馬車的貨物,一時間都不知該奔哪兒去了。
但好在順風鏢局的鏢師們往年經常來省城運過鏢,對這裡還算熟悉,於是便幫著林家人聯繫到了一處可以存放貨物的住處,任芸幾人這才順利安頓下來。
而沒過多久,鏢師們也順利與昨晚留在省城領賞錢的龍叔碰了頭。
龍叔笑眯眯地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,送到了陸瑤手裡。
陸瑤覺察出重量,開口道:「一百兩?」
沒等龍叔開口,一旁的虎叔卻忍不住瞪眼道:「啥?才一百兩啊?」
說著不覺撇了撇嘴:「看來昨晚那山匪頭子也不值錢吶……」
龍叔當即睨了他一眼:「有一百兩就知足吧,那夥山匪不過烏合之眾,才佔了那個道口也沒多久,而且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地攔路討討過路錢……你以為咱們要是不出手,官府是真拿他們沒辦法呀?」
虎叔當即笑道:「嘿嘿嘿,我就隨口說說,隨口說說,一百兩不少了,不少了……」
「按照規矩,賞銀鏢局收一半,剩下的,有功之人均分之,零頭則是鏢局兄弟們的買酒錢。」
陸瑤一邊說,一邊給了龍叔和虎叔每人十二兩銀子。
見二人喜笑顏開地領了賞銀,可把一眾鏢師羨慕壞了。但羨慕歸羨慕,他們也不得不承認,自己還沒有去擒拿匪首的本事,能白分到點兒酒喝,他們已經很高興了。
「這是你的份。」
緊接著,陸瑤又掏出十二兩銀子,遞給了一旁林善舉。
林善舉原本是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熱鬧的,等看見陸瑤遞過來的銀子,不過愣了愣:「怎麼還有我的份?」
「哈哈,小兄弟,你既然也出力了,便自然有你的份!」虎叔笑哈哈地拍了拍林善舉的肩頭。
然而林善舉卻驚得連忙後退了兩步:「不不不,我不過是去湊熱鬧的而已,這我不能收!」
林善舉哪裡好意思收賞銀啊?昨晚他就一個打醬油的,而且還是他自己非要跟著一起去的。
而且明擺著,即便沒有他,陸瑤他們三人也完全能自行處理掉那窩山匪,他怎麼能分人家的功勞?!
一想到這順風鏢局明明自己個兒都快難以生存了,卻還是如此大氣地想均分給他賞銀,林善舉就不覺更加臊得慌。
以至於這會兒望著陸瑤手裡遞過來的銀子,林善舉羞得耳朵根都紅了。
不等對方開口再勸,林善舉連連擺手表示拒絕,並選擇溜之大吉。
一眾鏢師們顯然也沒想到林善舉會是這個反應,見他落荒而逃,紛紛愣住了。
這咋還有給銀子還不要的呢?
任芸見狀,隻得笑吟吟地上來打圓場:「諸位,我家那小子本就不是為了賞銀才去收拾土匪的,他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……」
「你們昨晚能隨了他的性子,遷就包容他,就已經感激不盡……這銀子,他是斷不能收的,你快拿回去吧。」
聞言,虎叔頓時爽聲一笑:「哈哈哈,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個圖財的!」
卻當即被龍叔瞪了一眼:「你高興個鎚子,按功分賞銀,這是咱們局裡向來的規矩,別以為林三公子是外人,咱就能叫人家吃虧了!」
這時,沉默了半晌的陸瑤,望著任芸,亦是堅定道:「這是他該得的。」
說完,便直接把銀子塞到了任芸手裡。
任芸望著手裡的銀子,不覺頭大。
這些鏢師也太講道義了,完全是不聽勸啊……
她都可以想象,待會兒林善舉得知銀子沒有拒絕掉後,是怎麼無地自容的表情了。
唉,反正老母親我已經儘力勸了,這銀子該怎麼整,讓那小子自己想法子去吧……
所有事情都安頓下來後,這趟鏢便也算是正式完成了,於是鏢師們便收拾收拾,準備直接打道回府了。
臨行前,任芸喊住陸瑤,看了看她左臉上的那塊傷疤,隨後關心道:
「我家裡住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,若是有需要,你回去後可以去小福村找他,或許能將你這傷疤治好……」
陸瑤微微一頓,卻不置可否,隻衝任芸抱了抱拳:「多謝夫人好意,陸瑤心領了。」
任芸聽懂了她話音裡的意思,不覺微微嘆息,卻也未再多言。
陸瑤道了一聲「告辭」後,便翻身上馬。
旋即又頓了頓,轉眸看了一眼任芸。
琥珀色的眼眸依舊平淡清冷,隻是眸底,卻隱隱湧動著幾絲眷念。
彷彿在透過眼前之人,努力看著另一個親切而懷念的身影。
下一瞬,她冷靜地轉回頭,隨即策馬揚長而去。
等林善舉回來時,便隻看到最後一抹紅色的身影,徹底消失在視線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