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周圍的一片沉寂中,李夫人卻悠悠然開了口。
「對了,正好知府夫人來了……」
她臉上帶著平和的笑意,目光重新落在曹夫人身上,緩緩道,
「曹夫人方才說要教訓我,是準備,怎麼個教訓法?」
曹夫人:「……」
全然不知方才出了何事的知府夫人見狀愣了愣,她掃了一眼一眾女眷心虛的神色,頓時明白過來方才自己不在的時候這裡鬧出了事。
知府夫人臉上笑容漸漸消失,聲音也沉了幾分:「曹夫人,你這是何意?」
被盯著的曹夫人整個人都僵了僵,她顯然還沒能接受自己居然誤罵了監察禦史夫人的事實,一時失了言語。
「曹夫人不願吱聲,不若就由我自己來說吧。」
李夫人臉上依舊是平和的笑意,彷彿說著家常一般。
「許是我初來乍到,人微言輕,各位夫人們便惡語相向……」
「我想著到底要給我夫君掙點臉面,便開口辯駁了幾句,沒成想曹夫人卻惱了我,說要教訓教訓我……」
李夫人說著視線一轉,目光又投向縮著肩膀一臉惶恐的高夫人。
「哦,不止曹夫人,還有這位按察司經歷高大人的夫人,說我是沒見識的村婆子,還想讓我給她磕頭賠罪呢。」
知府夫人聞言大吃了一驚,她是萬萬沒想到,這些人竟然膽敢如此對待李夫人。
還大言不慚地想讓李夫人下跪磕頭?
這可是手握監察大權的禦史夫人啊,連自己都要禮讓三分,她們是怎敢如此的?!
這些個婦人難道不知道,若是被監察禦史記上一筆報到聖人跟前,不說丟官罷職,近年來升遷也是無望了的?
「曹夫人,高夫人,你們當真如此羞辱李夫人?!」知府夫人下一瞬眉眼犀利起來,沉聲質問道。
羞辱監察禦史夫人這事兒,她身為知府夫人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。
高夫人起初得知被自己一口一個罵作村婦的人竟然是禦史夫人後,整個人就呆住了。這會兒見到知府夫人發火,更是嚇得臉都白了。
此刻她隻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,這出言不遜也就算了,居然還在監察禦史夫人跟前自暴了家門,讓她知道了自己夫君是是按察司經歷……
這下好了,要是當真連累了自家夫君,影響了他的仕途,自己非得被趕回娘家不可!
她慌忙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曹夫人。
曹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,自己自身都難保了,哪裡還能顧得上旁人。
「這、這都是誤會……」
曹夫人扯了扯嘴角,露出乾巴巴笑來,
「我們幾人實在是不知這位竟然是巡察禦史夫人,隻當是……」
曹夫人刻意咬重了「幾人」二字,意思是不隻她和高夫人二人針對過李夫人,還有其他人……畢竟,法不責眾。
「隻當是什麼?」
見曹夫人話說了一半就不敢往下說了,李夫人當即把話接了過來,冷聲道,
「你們見我衣著簡陋,便把我錯認為旁邊這位林夫人,以為我隻是一介沒有身份背景的村婦,便可以隨意欺辱了是不是?」
「荒唐!」
知府夫人這會兒已然明白過來這些個婦人為何膽敢冒犯李夫人了,原來是認錯了人,以為她是林夫人,這才出言羞辱!
她當即怒視那些婦人,厲聲道:「林夫人豈是你們這些人能夠隨意欺辱的,她可是……」
說到這裡,卻陡然頓了頓,轉而接著道,「她也是我邀請來的客人,不論是何身份,你們也不該捧高踩低,仗著自己是官宦家眷就如此欺人!」
「是是是,知府夫人說得甚是!」高夫人縮著肩膀,點頭如搗蒜道,「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,衝撞了兩位夫人,我、我給您二位道歉……」
曹夫人原本還想辯解兩句,沒想到被高夫人搶了先,開口就是又認錯又道歉的,等於認定了是她們仗勢欺人。
這下好了,她想敷衍搪塞幾句都不成了。
曹夫人心中暗罵一聲蠢貨,面上卻扯著笑,道:「瞧這誤會鬧的,都是我的錯,給李夫人賠不是了,還望您海涵。」
開口隻提了李夫人,卻對任芸閉口不談。
她堂堂六品通判的夫人,向監察禦史低頭可以,區區一介農婦,怎配她低聲下氣?
何況那些不好聽的話先前都是沖著李夫人說的,明面上自始至終也未曾給過那林夫人臉色,要道什麼歉?
知府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,她蹙了蹙眉頭,剛想說什麼,便聽任芸開口笑道:
「既然都是誤會,那說清楚了便好。」
雖然這些人嘴賤確實該挨罵,但任芸明白,此事可不宜再過度追究了。再糾纏不放,知府夫人也要難做人了。
而且,畢竟她不比李夫人的身份,完全沒權沒勢,再追究下去,怕是反而要遭這些官夫人記恨了。
離了這山莊,這些人隨便動動心思想整她,可太容易了。
該苟的時候還是要苟一苟才好。
「對,今日我們能得知府夫人邀請,該是高高興興的才是,沒得為這些誤會壞了心情……」
高夫人一聽任芸給了台階,立馬就順勢而下,忙笑道,
「大傢夥兒該喝茶喝茶,該遊玩遊玩,這事兒就翻篇了罷。」
知府夫人深深看了任芸一眼,明白她這是不想給自己再添麻煩,於是隻得默嘆了一口氣,便隨她了。
李夫人轉眸看向任芸:「你啊,也是個脾性好的,還給她們留臉面。」
任芸笑吟吟道:「能得您和知府夫人相護,我已經是萬分感激了,至於其他的,不值得放在心上。」
李夫人望向知府夫人道:「你瞧瞧,還得是人家大度,不然今日你這宴會,可就要砸了。」
知府夫人不禁莞爾一笑,道:「是了是了,多虧了你二人大人不記小人過~」
這邊三人說笑著,那邊曹夫人等人重新坐了下來。
隻不過在知府夫人面前出了這檔子醜事,哪裡還有心情喝得下去茶?
臉色那是一個賽一個的陰沉。
眾人沉默了好半晌之後,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嘀咕道:
「都怪那什麼林夫人,一介村婦穿戴得那麼好作甚?要不是她,我們如何能認錯了人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