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頭兩個女人，一人手裡拎着個娃。

　　一個沒了牙，一個眼睛成熊貓，嘴也破了，衣領被扯得稀巴爛。

　　沒了牙的是方豆豆，眼睛黑了的是潘橫。

　　正好是做飯的時間，潘橫的媽紮着圍裙，膀大腰圓，氣勢洶洶。

　　“給我出來，别以為不出來我就不知道你在家。
”

　　“打了我家孩子賠錢！
！
賠錢！
！
”

　　旁邊方豆豆的媽稍微含蓄一點，想到出門前男人讓她别來了，但方豆豆牙都沒了，被潘橫媽一撺掇，還是頭腦發熱跟了過來。

　　反正闫大芳打頭陣，她跟着能撈點醫藥費就撈，撈不着也沒損失。

　　“就是就是，賠錢，我家孩子牙都掉了。
”

　　兩人大喊大叫的，本來打架的事就很多人知道，這一喊整個院子外烏泱泱圍滿了婦女。

　　有的還拿着鍋鏟，有的拿着削了一半的土豆，主打一個先看戲再說。

　　闫大芳又扯着嗓子喊，“你給我出……”

　　“嘭——”

　　門一下被甩開。

　　林書顔走出來，亭亭站在台階上，杏眼瞪着院裡的人。

　　她目光從兩個孩子身上一掃而過。

　　頓時愣了下……

　　慘，真得慘，難怪賀章說小樹和孟明月不算吃虧。

　　那可真是一點沒吃虧。

　　但這是兩回事，他家孩子先推了福寶，這事得掰扯掰扯。

　　“這不是出來了，你是潘橫媽？
這方豆豆的？
”林書顔反客為主，先問了個名。

　　闫大芳愣愣點了下頭，“是啊，你家孩子打誰你還不知道啊？
”

　　潘橫哼了一聲，他媽在家屬院裡就是個厲害的，從來沒看她在誰那吃過虧，這會兒覺得有人撐腰了，也擡着下巴一臉得意。

　　“沒聽錯的話，你剛剛是讓我賠醫藥費？
”

　　“廢話，你家孩子把我娃打成這樣，當然要賠錢！
這事不能就這麼完了，不然以後誰還敢跟你家的玩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皮笑肉不笑，“那都跟你家的玩就行了。
反正我瞧潘橫挺能的，‘小弟’不少，那方豆豆不就跟着打架嘛，還有個是誰，咋沒來？
”

　　家屬院的不少女人都頭疼，自家孩子老是跟着潘橫後頭‘混’，上樹下水，逃學打架，平常天天追着罵不讓他們跟潘橫玩。

　　林書顔這話一說，一個個直搖頭，不成，不能跟潘橫玩。

　　“那還是跟賀小樹玩好，聽說這次考試第一呢。
”

　　“是啊，那天小劉老師說人家作業全‘優秀’。
”

　　“潘橫就知道打架欺負人！
”

　　後邊婦女議論紛紛，潘橫媽氣得要命，不讓人說兒子，“少胡咧咧，閉上你們的嘴，自己管不好兒子怪我潘橫啥事，滾滾滾。
”

　　“林，林書顔，你别胡說，今天就是你家賀小樹先動手的！
”

　　林書顔呵了一聲，“這我們就要唠唠了，今天我家丫頭是吳主任抱回來的。
小丫頭被你家孩子弄得滿臉滿手的血，小樹當哥哥的，保護妹妹做錯了？
我家小樹不忍心欺負小的，那找潘橫理論還不對了？
”

　　理……理論。

　　站在林書顔後頭的賀小樹摸摸鼻子。

　　倒也是沒有理論，他一拳頭就沖過去了。

　　“啊呸，理論個屁，潘橫說了，上來就一拳。
”

　　“哦，誰證明？
我丫頭吳主任抱回來的，她能證明，後頭的事誰證明？
”

　　鑒于潘橫從前打人的事，他媽狐疑看了兒子一眼。

　　潘橫一跺腳，急道，“媽，他就是一拳打過來。
”

　　潘橫媽深吸一口氣，胸口劇烈起伏，“聽到沒，是你……”

　　“聽什麼聽？
”

　　林書顔擡高聲音，打斷了闫大芳，“你怎麼不把小的帶來，知道他動手推了我們福寶理虧了？
心虛了？
”

　　她招招手，福寶提溜跑到了舅媽身邊，小丫頭下巴貼着紗布，兩隻手塗滿了碘伏，平日裡粉粉糯糯的小閨女，誰看了不心疼。

　　“诶喲，可憐見的，這麼小孩子都欺負。
”

　　“這還得了哦，大的蠻橫打架，之前就打過我家孩子，小的也打人啊。
”

　　“賀家這小閨女很乖的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說，“行，今天你要教訓小樹，那我就幫你教訓教訓潘小寶，這麼小就打我閨女，長大還得了？
”

　　“你，你血口噴人，”闫大芳急得憋出了一個成語。

　　今天明明是賀小樹先動手，現在一個個都罵她家兩個娃。

　　這，這個女人可真厲害，看着瘦瘦弱弱，上下嘴皮子一碰，黑的都說成白的。

　　她是說不過一點，哪裡受過這種氣。

　　“我不管，我潘橫傷了你就要賠錢。
”闫大芳推了一把旁邊的豆豆媽，“你死人啊，不你說的，你家方豆豆也要醫藥費！
！
”

　　豆豆媽愣住了，“我，我，對啊，醫藥費，别說沒用的，孩子受傷了就要醫藥費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話鋒一轉，“行啊，那你們說說要多少錢。
”

　　闫大芳心裡一喜，看吧，有兩個人一起說，這林書顔就不敢了。

　　“我兒子眼睛青了，嘴角破了，怎麼也得買一塊錢的藥。
”

　　衛生院的碘伏就一毛錢一瓶，哪裡要這麼多錢，闫大芳覺得自己很厲害，要多了。

　　豆豆媽趕緊跟上，“對對對的，我豆豆這牙還沒到掉的時候，都被打掉了，也要一塊，不，要五毛錢。
”

　　林書顔抿唇笑笑，把福寶和小樹拉到跟前。

　　“你們算好了，那我算算我家孩子。
”

　　“小樹鼻子出血了，我懷疑鼻梁骨頭傷着了，要去醫院檢查。
臉上擦破，有細菌感染風險需要消毒清創。
再看體格，我家小樹比你兒子矮了一個頭，還這麼瘦，我懷疑孩子有内傷，等下就要送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。
”

　　林書顔頓了頓，看着闫大芳一臉菜色，繼續道，

　　“還有我們福寶，從秋千上摔下來，下巴磕破了，臉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多重要你知道吧？
我要醫生看看這裡會不會留疤，如果有的話，需要花大錢給孩子除疤。
兩隻手上傷也有感染風險，這麼小的孩子抵抗力很差，最好住院觀察。
”

　　“七七八八算起來，我不多要你的，拿二十塊藥費算了。
”

　　闫大芳目瞪口呆……

　　别說她，院裡院外的人都目瞪口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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