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媽媽到的時候，是淩晨五點。

　　天暗着，醫院靜悄悄的。

　　護士站有兩個小護士守着，在小聲聊天。

　　付洋走在前邊，一路上說的字十個手指都數的過來，但人倒是沉穩靠譜，問了護士病房後，帶着陳媽媽上樓了。

　　陳媽媽一路忐忑，心就沒放下來過。

　　她的小女兒也要做媽媽了。

　　還記得顔顔出生的時候，眼睛就亮，葡萄似的，哭一下就開始笑了……

　　她捏着手指，一間一間走過病房，偶爾還聽到臨産婦的叫聲，隻盼着自家顔顔順順利利，不要遭太多罪。

　　“陳阿姨，這間，”付洋停了步子，裡頭燈還亮着。

　　兩人推門進去，就瞧見坐在病床邊的賀章，林書顔還在昏睡。

　　賀章回頭，壓着聲音叫了聲‘媽’，起身說，“怎麼這麼早就來了，孩子已經生了，是個女兒。
”

　　陳媽媽終于松了一口氣，眼睛看着病床上的閨女，滿臉心疼，“我陪陪顔顔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賀章把位置讓出來給她，沖付洋點了下頭，兩人往外走。

　　出了門，賀章問，“怎麼是你，不是很忙嗎？
”

　　付洋神情淡定，薄唇吐出幾個字，“有兩個犯事的逃到邵陽，我來抓。
”

　　兩人快二十年的朋友，他什麼人賀章能不知道，不過懶得管也管不了。

　　付洋反倒又問了句，“生的閨女？
”

　　“嗯。
”

　　以前幾個朋友總說賀章這面冷心冷的，八成這輩子是沒人入他眼了，沒想到現在第一個當爸。

　　五人裡，小紀還小，楊少山家裡有定親，快要結了。

　　剩下就他跟劉景熙，他比劉景熙大兩歲，比賀章小一歲，現在賀章孩子都有了，估計他爹馬上要催到他頭上。

　　賀章應了他一聲，又補了幾個字，“我閨女漂亮得很，全醫院最好看。
”

　　付洋：……

　　“走了，下午再過來看孩子。
”

　　付洋擺擺手，擡步就走，大半夜過來聽他嘚瑟。

　　氣人。

　　路過隔壁房間時，他忍不住瞥向門上的小窗。

　　陳媽媽陪了閨女一會兒，被賀章送去隔壁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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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旭日東升。

　　禮炮聲響迎着朝陽劃破碧空。

　　禮樂吹奏的聲音從隔街大廣場上響起。

　　賀章站在窗邊，房子低矮，能看見遠處廣場熱鬧景象。

　　79年。

　　勝利三十年的慶典，熱鬧非凡。

　　大喇叭裡放着昂揚的歌曲。

　　青年立于街頭，昂首闊步，朝氣蓬勃。

　　賀章站在窗邊，看着街道，心中習慣性盤算，各個路口和分岔處需要安排多少人維持秩序。

　　外頭越發熱鬧，床上的人卻睡得很沉。

　　陳媽媽和奶奶早就醒了，來看林書顔。

　　賀小雨買了早餐，興沖沖說，“外頭也太多人了，早餐鋪子都排了長龍，嫂子生寶寶真會挑日子，這麼大好的節日。
”

　　“是啊，是個好日子，”一家人喜上眉梢。

　　吃完早飯，奶奶跟陳媽媽去租醫院的爐子，說要炖湯給顔顔好好補補。

　　奶奶說，“對了，咱還得煮些紅雞蛋，等會兒醫生護士都送一些。
”

　　陳媽媽一拍腿，“瞧我這腦子，還是您想得周到。
”

　　兩個老人說着話，樂樂呵呵出去了。

　　賀小雨看着外頭，一臉興奮，“哥，那大廣場有慶典和花車巡遊呢，我能去看不？
”

　　下頭街道擠滿了人，哪裡擠得進去。

　　賀章皺皺眉，“今天人太多了，明天再說。
”

　　賀小雨的臉一下垮了，什麼嘛，就是要趕在今天才熱鬧。

　　不過雖然想去，但她更想留在醫院陪嫂子和小侄女。

　　護士正好抱着孩子來了。

　　“賀團，孩子給您抱上來了，白天待在媽媽身邊就行，晚上要是顧不過來，再送去育兒站。
”

　　“哇，太可愛了，醒着呢，”賀小雨眼巴巴看着。

　　小嬰兒大概是吃飽喝足又睡了個好覺，這會兒轉着烏溜溜的眼睛，挂着口水在啃手手。

　　賀章大步走過來，看着賀小雨，“接過去啊。
”

　　他一臉理所當然，賀小雨愣住，指指自己鼻子，“我？
？
我不會抱啊。
”

　　兩人大眼瞪小眼，賀章也不敢抱。

　　這麼小一個，小胳膊小腿的，他一個用力捏壞了怎麼辦。

　　沒等到人抱自己，小嬰兒有點委屈，小嘴巴一癟一癟的，然後扯着嗓子就哭了出來，不是吵鬧的大哭，是小貓似的抽噎，看着更可憐了。

　　護士心裡偷偷想，院裡人都說這是個厲害團長，看來也不是什麼都厲害呀。

　　她偷摸笑了一下，說，“沒事的，賀團你就像我這麼抱。
”

　　賀小雨看不得小寶寶哭，急得跺腳，“哎呀，怎麼辦啊，哥你快抱啊。
”

　　“給我吧……”

　　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，林書顔剛醒來就看見兄妹倆手足無措的一幕，好笑又無奈。

　　她身子還有些軟，扶着床沿想要坐起。

　　眼睛卻看着護士手裡的小襁褓，一眨不眨。

　　賀章趕緊過去，扶她做起來，“顔顔，你醒了，累不累，還疼不疼，我去叫醫生。
”

　　纖細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袖，林書顔搖搖頭，身上倒是還好，肚子稍稍還有點疼，能忍，“等會兒再去，先讓我看看寶寶。
”

　　昨晚隻來得及看一眼，她心急得不行。

　　護士把寶寶抱過去。

　　小閨女還癟着嘴可憐兮兮的。

　　烏溜溜的眼睛包着一泡眼淚，要掉不掉。

　　“林小姐，您這麼抱，昨晚喂了兩次，早上又剛喂過，尿布也換了，張醫生說孩子很健康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目光全在女兒身上，等軟乎乎的小襁褓放到她手裡，心一下被填滿了，軟得不行。

　　“謝謝你們照顧，好可愛啊……”

　　這就是她生出來的寶寶嗎。

　　有鼻子有眼的，長得真好。

　　“嫂子，你一抱她就不哭了诶，好乖啊。
”

　　護士交待幾句走了，床邊的位置被賀小雨霸占着。

　　“嫂子，寶寶叫什麼名字啊，你跟我哥想好了嗎？
”

　　她這麼問，林書顔終于舍得擡頭，看了一眼自家男人，“叫什麼？
”

　　兩人先前起了幾個孩子的名字，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所以沒定下。

　　賀章拎着賀小雨後領子把她丢到一邊，“不要你操心，叫醫生去。
”

　　迫于賀章的威壓，賀小雨隻能先去叫醫生。

　　賀章終于坐回自己的位置，說，“你想叫什麼？
”

　　“大名我想不好，小名叫甯甯吧。
”

　　林書顔指尖碰着孩子的臉蛋，眼裡全是溫柔，“這小心急鬼，不就是趕着今天的日子，解放的好日子，萬事安甯。
”

　　“好，”賀章什麼都應她。

　　“不過大名是不是應該讓爸來起？
”

　　懷孕時，賀章有打過電話告訴賀平國，林書顔想着，也許要讓這首長爹來起名字。

　　賀章眉頭一擰，“不必……如果不想叫小雨、小樹、小花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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