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幾分鐘後。

　　賀章從藥店出來。

　　店裡的小學徒切着草藥，一邊問，“師父，那藥是不是上次買人參那個女同志的。
”

　　溫舉青歎了口氣，這藥是新的配方，這年頭，一般人更願意去醫院拿藥，何況是這樣不常有人買的。

　　新改配方之後，确實隻有林小姐來買過，他本不該說她人隐私，但人家拿着軍官證，隻能交待了。

　　不過看那人神情，看起來倒是不像公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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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雪停了，積雪堆了半尺深。

　　路上幾乎沒有人走動。

　　光秃秃的梧桐樹下，站着身影高大的男人，長期訓練和自持，讓他無論何時，都如松柏，身姿筆挺。

　　他眉頭緊鎖，沉默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，點燃叼在嘴裡，他極少抽煙，此時卻需要借由煙來轉走注意力。

　　煙草的味道暫時壓下翻湧的情緒，賀章冷冷笑了一聲，帶起三分自嘲。

　　除夕那天她說不願，以為隻是說說，原來一早就是這麼打算的。

　　賀章看着長街盡頭，是蘇園。

　　這個時候，她該醒了，下樓弄早餐，跟小樹和福寶在茶幾上畫畫寫字……

　　一切照常，卻又什麼都變了。

　　白煙散出，他掐滅了煙，發動車子朝着來路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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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今天這麼有興緻啊，一大早就約飯，總算是輪到你約我了。
”

　　楊少山一邊換鞋，一邊看着門外站着的一尊佛。

　　得，百八十年等不到賀章找他吃飯。

　　“就咱倆啊，叫上付洋他們不？
”

　　“随便，”賀章沉聲開口，渾身透着冷氣。

　　楊少山有什麼看不出來，賀家出事這男人都是淡定處理、沉着冷靜。

　　今天這，眉頭鎖着能夾死蒼蠅，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。

　　這種鐵血活閻羅，能讓他揪心的，除了家裡那位嬌滴滴的小媳婦，還能有誰。

　　他倒是樂見賀章這樣子，總歸比以前多了幾分人氣。

　　楊少山覺得自己伺候不了，叫上了付洋他們。

　　幾人到了雲清小築，圖個清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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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臨近傍晚，林書顔做好晚飯。

　　“小樹，幫舅媽把菜端出去。
”

　　“好的，舅媽。
”

　　賀小樹跑進廚房，熟練把菜端到桌上擺好，又跑回來，端起一盤紅燒肉。

　　“舅舅回來了嗎？
”

　　賀小樹搖頭，“沒回來呀。
”

　　“早上還說出去一下，一去就去了一天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納悶着，擦手盛飯。

　　一直到吃完晚飯，也沒見人回來，尋思着是在外邊吃了。

　　“舅媽，我來洗碗。
”

　　小樹把竈台後的小凳子搬到水槽邊，熟練拉起袖子，站在上面洗。

　　他現在還不夠高，等到明年過年，一定不需要小凳子了。

　　林書顔摸摸他頭發，“辛苦小樹了。
”

　　“不辛苦，舅媽，我能幫你幹好多事情。
”

　　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樣，林書顔倍感欣慰，滿滿都是成就感，養成了這樣以後一定不會變成大反派！

　　囑咐小樹小心些，林書顔就回了客廳，陪着小福寶畫畫。

　　差不多八點，奶奶去睡了，賀章還沒回來。

　　林書顔正想帶兩孩子上樓，客廳的電話就響了。

　　“小樹，帶妹妹去睡覺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她接起電話，那邊是楊少山的聲音。

　　“喂，嫂子嗎，我少山。
”

　　“是我，怎麼了？
賀章跟你在一起嗎？
”楊少山打電話來，林書顔直覺是賀章的事。

　　楊少山也是醉了，中午約的飯，吃了還不讓走，晚上又吃了一頓。

　　付洋都回去值班了，隻剩下他跟劉景熙陪着，結果這大團長一個勁得喝悶酒，直接把自己喝醉了。

　　認識這麼久，他第一次看賀章喝醉，那是比沒醉更吓人；。

　　誰走近一步就是一個鎖喉，剛才把劉景熙弄了半條命，這會兒脖子、胳膊還疼着呢。

　　店裡都要打烊了，雖然不會趕他們走，但一直在這裡也不是回事啊。

　　想來想去，估摸隻有林書顔能把人帶走。

　　“嫂子，隻能麻煩你過來一趟了，不然我倆得給賀章廢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擰眉，“好，你稍等我馬上就來。
”

　　她挂了電話，上樓拿了外套穿上，又抓了條圍巾，心裡七上八下的。

　　賀章一向很有度，喝酒什麼，不應該會把自己喝醉，今天又一天沒回來，是遇上什麼事了嗎？

　　她走去隔壁看了眼，福寶已經睡着了，小樹還沒醒着。

　　“小樹，舅媽出去接舅舅回來，你乖乖睡覺哦。
”

　　小樹一下坐了起來，擔心道，“我陪舅媽去。
”

　　“不用了，你陪着妹妹，有事下去找奶奶，舅媽很快就回來。
”

　　見孩子乖乖躺下，林書顔這才匆匆離開。

　　拉開門，冷風撲面而來。

　　林書顔縮了縮脖子，還好拿了圍巾，外邊有積雪，這時候騎自行車估計會凍死。

　　她緊了緊衣服，快步走去。

　　走到門口，保衛處的人還在，看她這麼晚出去，打了聲招呼。

　　“國營飯店那邊，這個點運氣好還有人力車，林小姐注意安全啊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略略點頭，加快了步子。

　　梧桐巷路燈昏暗，隔着老遠才有一盞。

　　林書顔沒這麼遲出來過，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。

　　她用圍巾蒙住一半臉，一隻手揣在口袋裡，捏住了小匕首。

　　一路走到國營飯店，因為緊張和擔心，林書顔走得氣喘籲籲，倒是沒感覺多冷。

　　轉了個彎，确實看見門前還有幾個人力車，她招了一輛，朝着雲清小築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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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到了地方，林書顔給了車夫錢。

　　四周都黑着燈，隻有雲清小築前的燈籠亮着，院裡還有動靜。

　　她循着路往裡走，被守着的老闆娘帶去包廂。

　　包廂裡那幾位是誰，老闆娘心裡清楚，所以不會說什麼，反而笑臉相迎。

　　才走近，就聽到裡頭傳來了聲音，是楊少山在說話。

　　“诶诶，哥，你是我大哥，嗚嗚嗚你把我手放開，斷了要斷了。
”

　　他不過就是去拿了賀章的酒杯，手就被一把扭在身後。

　　劉景熙在一旁幹着急，不過他戴着眼鏡那副斯文樣，真不是賀章對手，上去就是送人頭。

　　賀章筆直坐在椅子上，一手端酒喝着，要不看他欺負人的動作，誰能以為他喝醉了。

　　林書顔急急走了進去，“賀章，怎麼喝成這樣了。
”

　　聽到名字的一刹，坐着的人茫然頓住了手。

　　林書顔走到他身邊，伸手就去拿他的酒杯。

　　楊少山吓了一跳，“小心啊嫂子！
”

　　豈料剛剛還六親不認的人，由着她抽走了手裡的酒杯，什麼都沒做。

　　楊少山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