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下開飯，林書顔讓小樹上去叫人。

　　沒一會兒，賀章跟付洋就下來了。

　　男人一身黑色大衣，眉眼冷着，看到客廳裡端菜忙碌的小姑娘，目光沉了沉。

　　“嫂子，我去弄調料？
”

　　這麼冷的天，晚飯蒸了一條魚，炒了兩個小菜。

　　其餘的吃火鍋，家裡孩子多，燒的是雞湯的清淡火鍋，先吃雞肉再下菜，愛吃辣的自己往調料碗裡放點辣椒。

　　鍋裡熱湯沸騰，雞肉滑嫩，香味濃郁，聞着味就讓人食指大動。

　　廚房傳來“哒哒哒”的聲音。

　　賀小雨洗了紅辣椒在案闆上切碎，她現在比以前能幹多了，這些簡單的随手就能做。

　　“麻醬呢…麻醬…”

　　她們這兒涮羊肉，打火鍋，麻醬可是少不了，靈魂蘸料。

　　賀小雨找了找，想起在上頭櫃子，踮着腳就去拿，手扒拉着櫃門，細白手腕露出一截。

　　然後一隻青筋勃起的手覆了上來，先她一步按住裝麻醬的玻璃罐子。

　　男人嗓音冷沉，“要拿這？
”

　　“對啊，”賀小雨點點頭，回頭一看，對上付洋沉黑的眼，愣了愣。

　　她眼睛圓瞪，驚訝道，“你怎麼在這？
”

　　付洋睨她，“你不知道我來？
”

　　賀小雨習慣性跟他鬥嘴，“我上哪知道去？
你又沒告訴我。
”

　　除開賀家人，兩人是彼此最熟悉的人。

　　即使前些日子賭氣不愉快，見到了還是本能得鬥嘴。

　　當然，隻有賀小雨單方面鬥嘴。

　　付洋意味深長得看着她，直看得賀小雨心裡發毛。

　　家裡暖和，她回來就脫了外套，這會兒穿着一件高領的薄毛衣，臉也被廚房的熱氣熏得有點粉，紅潤的唇看着格外漂亮。

　　付洋把玻璃罐子拿了下來，放在台面上，“調料吧。
”

　　“還使喚我呢！
”

　　賀小雨把小碟子擺了出來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心口‘怦怦怦’跳得很快。

　　這付洋怎麼突然就跑來了？

　　以前她們在京城，也沒見他到處跑。

　　小碟子擺開，賀小雨挖了麻醬，又放蔥花和蒜……

　　他不吃辣，好像男人天生就比較不會吃辣。

　　放着放着賀小雨就藏不住心思了，空氣裡密密麻麻都是付洋的氣息，他目光盯着讓人有些不自在。

　　她擡眼瞪他，“你在這幹嘛，你看着我弄不好。
”

　　“連我在哪裡都要管了？
”

　　付洋皮笑肉不笑。

　　心裡卻在想，小姑娘見着他一點也不見高興，還在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？

　　“我才管不着你，不是隻有你付隊長管我的份，哼。
”

　　賀小雨嘴巴嘟嘟嚷嚷，氣不過往他碟子裡放了一把辣椒碎，辣死他。

　　男人見着了也不在意，“想辣死我？
”

　　“愛吃不吃，辣都吃不了，那天我跟李正去食堂，還吃了辣子……”

　　男人眼睛沉了下來，臉也黑了。

　　京城公安局的大隊長，審過犯人無數，嚴肅起來連賀小雨都發怵。

　　她聲音越說越小，不吭聲了。

　　付洋站直身子，端起那碟放滿辣椒的調料碟就往外走。

　　呵，不就一點辣椒。

　　廚房生着爐子，窗戶留了一條縫，外頭冷風呼嘯鑽進來。

　　“唔……”

　　頭發吹進眼睛，賀小雨一揉，忘了剛剛才抓過辣椒。

　　眼睛火辣辣的疼，直接就冒出眼淚水，她眯着眼睛去摸水槽。

　　付洋放了碟子趕緊過去，按小雞似得按下她脖子，用手淋了水冰涼涼就往她眼睛上擦。

　　“冷冷冷…冷死了付洋！
”

　　“别動，誰讓你往眼睛上擦，賀小雨，我真會給你氣死。
”

　　“幹嘛啊，又不是擦你眼睛，你氣什……唔，冷。
”

　　付洋又呼了水上去，有些公報私仇，“冷什麼，不是愛吃辣嗎。
”

　　話是這麼說，手上卻放輕了力道，輕輕擦着她眼睫。

　　賀小雨眼睛濕漉漉的，小臂上起了幾陣雞皮疙瘩。

　　“還疼嗎？
等會兒再拿帕子擦擦，”他捏着小姑娘下巴擡起，皺眉仔細查看她通紅的眼眶。

　　賀小雨眯着眼睛，鼻涕都快出來了，“辣死了。
”

　　付洋哼笑了下，“得，愛吃辣，吃眼睛裡去。
”

　　外頭桌上已經擺好，等不到調料，小樹跑到廚房。

　　看看小姨，又看看付叔叔。

　　“小姨，調料。
”

　　賀小雨拍開付洋的手，氣鼓鼓地交代小樹，“弄好了，辣椒最多的給付洋，他愛吃！
”

　　賀小樹跑到竈台邊，iiaO那半碟子的辣椒，看付洋的眼神都不一樣了。

　　付叔叔真厲害，這麼能吃辣。

　　上桌吃飯，賀小雨回房間擦了眼睛，最後落座。

　　林書顔看看她，又看看付洋的調料碟，有些好笑，莫不是還被人弄哭了？

　　“小雨，你眼睛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辣椒抹進去了。
”

　　還好不是被氣哭了，林書顔說，“要小心點。
”

　　“恩，我知道了嫂子。
”

　　一桌人熱熱鬧鬧吃飯，雞湯暖身，都先喝了一小碗。

　　吃完雞肉下菜吃。

　　地裡上過霜的白菜，蘿蔔，還有林書顔炸的豬肉丸子和小酥肉。

　　孩子還吃肉丸子，林書顔給福寶夾了兩顆在碗裡，“寶寶，涼了才能吃。
”

　　“好，”福寶乖乖應了，勺子舀起她的肉丸子，‘fU~fU~fU~’吹了幾下，然後學着大人的樣子沾沾她隻有麻醬的小碟子，塞進小嘴裡。

　　家裡這麼熱鬧，老太太欣慰道，“去年回來的時候，福寶勺子還用不好呢，一晃眼就長大了，有模有樣的。
”

　　福寶吃到好吃的東西，搖晃着小腦袋，囫囵不清地說，“福寶是姐姐。
”

　　“呵呵，是是是，你現在啊，是姐姐咯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又給小樹撈了小酥肉，Σ(|||▽|||)小樹偷偷在心裡高興，“謝謝舅媽。
”

　　“多吃點，你喜歡吃下次舅媽再炸一些。
”

　　她對兩個孩子向來是用心的，在林書顔看來，倆孩子從小就缺了愛，心裡敏感。

　　甯甯現在這麼小，不懂這些，反而該先顧着兩個大的。
況且倆個大的都很省心，不僅沒覺得她偏心，還跟她一樣愛着妹妹。

　　一頓飯大家都吃得高興。

　　除了付洋……

　　家裡的辣椒因為林書顔的口味，都是比較辣的。

　　吃一點他就把外套丢了，這會兒額頭都是汗。

　　這次來軍區是真的有事情，他一邊跟賀章說着話，筷子很久沒去夾菜。

　　賀小雨坐他旁邊，瞥了幾眼，開始還覺得好笑，後來又怕人吃不飽，伸手去夠清蒸魚。

　　付洋喝了一口水，說，“京城最亂的還是城南那一塊，還有學校那邊，學生數量多，難免有人作亂……”

　　他聲音頓了頓，餘光瞧見那盤蒸魚推到了他前邊。
側頭看眼小姑娘，正若無其事假裝不是她做的。

　　付洋眼底愉悅了點，吃了一筷子。

　　賀章說，“京城是重中之重，到時候會多安排人過去，兩個團足夠端了那些窩點……”

　　“你們十八區的人，自然是可以的。
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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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頓飯吃完，外頭天也黑了。

　　付洋沒走的意思，早跟賀章說了借住幾天。

　　一樓的雜物間空着，小雨換了新床，這裡正好放着舊床架。

　　賀章丢了床被子，也不顧兄弟死活，“自己鋪。
”

　　賀小雨看着付洋進了屋子，眼睛瞪大跟了上去，“哥，營地這麼小氣嗎，不給付洋安排宿舍啊。
”

　　賀章看他的蠢妹一眼，往樓上走，“不安排。
”

　　賀小雨：“……”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她總覺得付洋有些奇怪，看她跟要吃人似的，要住在這裡，八成能天天訓自己。

　　賀小雨郁悶了，“太小氣了，營地真是太小氣了！
！
”

　　她又跟進了房間，“這屋子沒暖氣管，可冷了。
”

　　付洋沒顧她說話，站在門邊回頭，眼神沉沉的，“怎麼，不讓住？
”

　　“我是為你着想……”

　　賀小雨伸頭看看他身後的屋子，一張床一個櫃子，别的就沒了，但收拾得很幹淨，看着還成。

　　付洋目光落在小姑娘光潔的脖頸上，指尖捏了捏，啞聲說，“行了，别在這杵着，睡去。
”

　　說完，關上了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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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夜色黑沉。

　　關上門就聽不見外頭的聲音，這房間屬實不算大，付洋走到窗戶邊。

　　伸手拉開窗子。

　　天空隐隐飄起雪花，冷風一下灌進來。

　　他一身辣出來的熱汗，被風一吹總算舒服些。

　　舌頭都麻了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下。

　　真是，自作自受。

　　宿舍也不住，來擠這小屋子。

　　不會吃辣也要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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