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明德嘴上不信。

　　 心底卻又很期待。

　　 他了解長孫的性子。

　　 長孫從不做撲風追影的事。

　　 他滿眼激動又忐忑：“子博，是不是有你小姑姑的消息？
”

　　 洛子博微微點頭。

　　 “祖父，我在皇上那兒看到林姑娘的畫像，眉眼與小姑姑一模一樣。
”

　　 “祖父，以前孫兒想不明白，咱家子夙那麼不着調，為何那麼聽林姑娘的話，如今明白這是血脈的羁絆。
”

　　 “祖父，孫兒懷疑林姑娘是小姑姑血脈；卻想不明白小姑姑為何窩在山野人家，不進京尋咱們？
”

　　 聽見這番話，洛明德打開畫像，看着女兒的眉眼，他眼眶泛起水霧。

　　 他顫抖着手指，輕輕拂過畫像中女兒的臉，臉上全是愧疚。

　　 “芸兒，是爹的錯！
”

　　 “芸兒，是爹對不起你！
”

　　 看着祖父流下愧疚的眼淚，洛子博滿眼不解，心中有很多疑問。

　　 當年，他娘帶小姑姑去青陽城時，他已經七八歲，記得很多事。

　　 他記憶中的小姑姑，說話溫婉好聽，性格溫柔又體貼。

　　 對祖父和祖母都很敬重。

　　 盧世羙另娶别人後，他小姑姑消沉過一段時日，卻沒到輕生的地步。

　　 小姑姑為何會跳河？

　　 這個問題困擾他多年，他卻一直琢磨不明白。

　　 “祖父，當年除了盧家的事，是不是還有别的原因導緻小姑姑輕生？
”

　　 洛明德雙手輕顫，抹幹眼淚，故作堅強，卻聲音哽咽着。

　　 “子博，你去安排！
”

　　 “明日出發，去青陽城！
祖父确認你表妹身份後，再細說......”

　　 “祖父，不可！
”洛子博一臉焦急打斷祖父的話：“您身體撐不住這樣的勞累奔波。
”

　　 “子博，祖父怕等不及！
”

　　 “祖父，子夙信上說他會随林家一同進京，我怕咱們路上錯過！
”

　　 *

　　 林立夏剛走到路口，就看見胖忠，背着林文耀吭叽吭叽朝回走。

　　 “我爹他怎麼了？
”林立夏一臉慌張迎上前，一股酒味撲鼻而來，她愣住一下，趕緊給林文耀摸脈。

　　 發現自家老爹隻是喝醉了，林立夏心中微微松一口氣。

　　 她擡眸看向洛子夙。

　　 洛子夙看她的眼神很炙熱，“妹妹......你......”

　　 洛子夙欲言又止半晌，最後道：“你爹醉倒在你娘墳前了。
”

　　 “不稀奇！
”林立夏給自家老爹拍拍身上的灰塵道：

　　 “以前，我家窮，我爹有心事，隻能去我娘墳前坐一坐。
”

　　 “現在我家有錢了，我爹終于有機會去我娘墳前一醉解千愁。
”

　　 洛子夙從林立夏輕描淡寫的口吻中，聽出幾分無奈和淡淡的悲涼。

　　 他想象不到連喝酒都奢侈的日子，他小姑姑是如何忍受下來的？

　　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。

　　 “妹妹，你爹與你娘感情很好？
”

　　 “周圍人都說好！
”林立夏看着醉過去的林文耀。

　　 她眼中神情很複雜。

　　 以林家現在的家底，以她爹現在的身份，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，她爹這個鳏夫很好娶續弦。

　　 而她爹卻從未生過另娶的心思，心中始終惦記着她娘。

　　 他爹這樣的男人，就算放在藍星，别人也會道一句深情。

　　 可是，站在女兒的角度，她又覺得她爹其實過得挺可憐。

　　 深愛的人，與世長眠，留他帶着虧欠和懊悔，一次又一次去懷念。

　　 這種悲痛和孤獨，非一般人承受！

　　 她爹卻堅持了十幾年。

　　 林立夏想的正入神，卻被洛子夙拉住袖子：“妹妹，我有事跟你說！
”

　　 “子夙哥哥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。
”林立夏打斷洛子夙的話：“我覺得這事，等咱們進京從長計議。
”

　　 “...為什麼？
”洛子夙問完之後，滿眼狂喜：“妹妹，你是不是知道，我們是有......”

　　 “子夙哥哥，隔牆有耳！
”林立夏頓住腳步，打斷洛子夙的話。

　　 她環顧四周。

　　 她不想讓影忠和風随影，知曉林家與洛家的關系，平添風波。

　　 洛子夙在山上時，就明白林立夏心中的顧慮，下山時一直憋着沒問。

　　 他沒想好這件事如何處理前，也怕這件事讓洛家受人诟病。

　　 他詢問老太太前，特意唆使林志山喊影忠和風随影幾人飲酒。

　　 “妹妹，咱們回家說？
”

　　 “好！
”林立夏邊走邊迎着燈光，細細打量着洛子夙的眉眼。

　　 她早就發現，她與洛子夙的眉眼有三分相像，那時沒細想。

　　 “子夙哥哥，咱們以兄妹相處這麼久，堪比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妹！
”

　　 聽見這番話，洛子夙既欣喜又迷惑，妹妹這話什麼意思？

　　 不想認親？

　　 “奶奶，你怎麼出來了？
”林立夏瞳孔放大一瞬，看着林立冬和錢哆錦扶着許桃花朝他們走來。

　　 她心中咯噔一下。

　　 奶奶不會嘴快到，把她剛才的話，直接說給大哥大嫂聽了吧？

　　 “夏夏，奶奶說......”林立冬緊盯着洛子夙看。

　　 林立夏趕緊打斷大哥的話：“大哥大嫂，咱們回家說！
”

　　 屋内，林立夏命嚴茉嚴莉守着門，言簡意赅講完今日上山遇見的事。

　　 她看向林立冬問道：“大哥，娘走的時候，你已有六七歲，你可曾聽娘提及過外祖家？
”

　　 “沒有！
”林立冬搖頭，突然冒出一個帝師外祖。

　　 他心中也亂的像一團麻，“夏夏，這事，咱們應該怎麼辦？
”

　　 林立夏沒有正面回答。

　　 “大哥，娘沒有失憶，也沒有被囚禁，卻從不提娘家，我想定有隐情。
”

　　 “能有什麼隐情？
就是被盧世羙傷到了。
”洛子夙急得站起身，卻知道刻意壓低聲音。

　　 “我記憶中，洛家每一個人都很懷念小姑姑！
祖母逝前還喊着小姑姑名字。
”

　　 看見洛子夙很激動，許桃花擰緊眉頭：“可芸娘活着時，村裡人一問她娘家的事，她就掉眼淚。
”

　　 這也是林立夏想不明白的事。

　　 她娘既是帝師的女兒，為何自稱孤女？

　　 窩在林家村這個小地方，靠繡花維持生計，都不願求助娘家？

　　 是怄氣？

　　 憑村裡人對她娘的評價，她覺得她娘不是那種拎不清的女人。

　　 “子夙哥哥，我娘的事，不如等咱們進京，見到你祖父後再議？
”

　　 洛子夙沉默一瞬，内心亂的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。

　　 不過，他可以确認的是，妹妹的娘，是林文耀趕考時救回來的。

　　 時間是他小姑姑跳望龍河的時間，地點也都正好對上。

　　 “妹妹，你不想認洛家？
”

　　 林立夏沉默一瞬。

　　 這時，外頭響起一陣喧嘩聲，能聽得出是影忠和風随影回來了。

　　 林立夏心中一緊。

　　 壓低聲音對洛子夙道：“子夙哥哥，這件事，等咱們回京，我帶我爹去洛家，咱們再商議！
”

　　 走在最前頭的風随影腳下一頓，滿眼震驚看着門口的嚴茉嚴莉。

　　 林姑娘有什麼要緊事？

　　 特意避開他們幾人，關上門跟洛子夙議？

　　 還要帶林文耀去洛家商議？

　　 莫不是兩家要議親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