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真該讓你手底下的那些兵都進來聽聽，他們的首長就是這種素質。」蘇振華打累了，活動著手腕。

　　房間裡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和諧幾分。

　　沈言清更是直接癱在了床上，也不掩飾被打的狼狽和疼痛了，「他們愛怎麼看什麼看。倒是你，什麼時候才能回來？」

　　蘇振華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追問道：「慧蘭她們去哪裡了？」

　　他前兩天趕到這邊，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看一眼妻子和女兒。隻要看到她們安好，他就會悄無聲息的離開。

　　可是這兩天他喬裝到了家屬院打探之後才知道，她們離開家屬院了，而且從打聽的人口中知道了，過去的十三年裡她們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日子。

　　所以他才會控制不住，冒著暴露的危險出現在沈言清面前。

　　沈言清立刻說道：「小離帶慧蘭去京城治病了，沈毅現在跟她們在一起，等安頓好之後才回來。」

　　蘇振華眉心緊皺，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撲空。

　　沈言清也嘆了口氣，惋惜的說道：「你這次回來的確實不湊巧，她們也才剛剛啟程幾天。」

　　「小離還是個孩子，去那麼遠的地方，她能照顧好慧蘭和自己嗎？」蘇振華雙拳緊握，滿臉的擔憂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著。

　　在他的記憶裡女兒依然還是那個最喜歡窩在他懷裡的孩童。

　　「那你可真是小看了小離，小離比你想象的還要有本事和能力！」沈言清言語間帶著幾分驕傲，「振華，你真的生了一個好女兒！」

　　蘇振華依舊用質疑的眼神看著他，覺得他是為了讓他安心，故意這樣說。

　　沈言清可是太了解他每個表情代表著什麼了，馬上把蘇離跟秦家退婚，以及從蘇國柱一家手裡要回房子的事情，細細對他講述著。

　　「小離人機靈，很有主見，做事能力強，而且愛恨分明，從來不拖泥帶水，這一點跟你很像。」

　　他並沒有對蘇振華講出蘇離成為卧底，幫助警方破獲了一起特大犯罪團夥的事情。因為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值得驕傲的事情，可對蘇振華來說會是巨大的擔心和牽挂。

　　蘇振華認真的傾聽著，本該感到欣慰的他，卻控制不住心裡揪起來的疼。

　　那可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，沒想到卻被秦家人這樣羞辱，更被大哥一家虧待了十三年。

　　他甚至不敢想象，在土坯房的十三年裡，她們母女到底是怎麼熬過來？！

　　「我聽說可不是這樣。在我離開不久，她們就被趕去了土坯房，慧蘭因為傷心過度精神失常，大院裡根本沒有人在乎她們的死活！」

　　說到這裡他的情緒又開始激動，因為憤怒，壓抑的聲音都在止不住的發抖。

　　沈言清趕忙解釋，「這事怪我，是我默許的。」

　　蘇振華呼吸一滯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，「你默許的？」

　　尾音不自覺的擡高，氣勢駭人。

　　沈言清充滿了無奈，「那個時候你要深入龍潭虎穴，軍方必須要做出樣子讓對方相信，你確實犯下大錯被追捕。」

　　就在蘇振華離開的第三個月，就已經有人打探過周慧蘭母女的情況。

　　之後的第二年，第三年，第四年，第五年，幾乎每年都會有陌生人出現在家屬院附近。

　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隻有她們在家屬院過的越是凄慘，蘇振華的處境才會越安全。

　　但他現在又怎麼能夠說出來，那樣隻會讓蘇振華更加痛苦難當。

　　所以即便讓蘇振華乃至蘇離誤會他，他也不會多說一句。

　　蘇振華其實不是想不明白，他隻是沒有辦法接受。

　　犧牲他一個人就夠了，為什麼還要犧牲他的妻子和孩子？

　　「這麼多年來，你完全可以有借口把她們安排好的，但你卻什麼都沒有做。如果不是小離自己站出來，她們是不是還在那個破房子裡受苦煎熬？！」

　　說不恨那是假的，妻女是他最後的底線。

　　「我……」沈言清有口難開，因為現在不管說什麼，都沒有辦法抹去周慧蘭和蘇離經歷過的苦難。但如果他不說清楚，蘇振華以後恐怕更不會安心，「振華，不管你信不信，我真的有在暗地裡照顧她們。我把錢給了蘇國柱，並且叮囑過他多次，讓他一定要照顧好她們，可是沒想到……」

　　他當時想的很簡單，讓周慧蘭母女搬去土坯房，既能夠麻痹那些人的眼線，對她們母女也是另外一種保護。

　　雖然生活的環境會艱苦一些，可是有他每個月的接濟，吃穿日常生活應該都是沒有問題的。

　　蘇國柱是蘇振華的親大哥，由蘇國柱照顧周慧蘭母女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，這是最好的選擇。

　　但是人算不如天算，他忽略了一個貪字。

　　蘇國柱和王琴竟然為了圖謀蘇振華的錢財，房產，連最基本的良心都沒有了，苛待了她們母女整整十三年。

　　還好蘇離長大了，當那天蘇離請求他做主的時候，他真的是開心又欣慰。

　　因為隻有通過蘇離自己改變她們母女的處境，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參與進這件事，而不會給蘇振華那邊帶來任何危險。

　　提到蘇國柱，蘇振華整個人都籠罩上一層陰影。

　　他的好大哥，他最信任的親人，卻也是害他一家最慘的人。

　　怎麼能不恨！！

　　沈言清看著他臉上的陰森，隻覺得心驚膽戰。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，剩下的就是他所犯下的過錯，以及對兄弟的愧疚。

　　「振華，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，確實是我沒有做到最好。如果我對慧蘭她們多關注一些，也不會讓她們遭受這麼多年的苦難。再多的解釋都沒有意義，你有恨，有怒，就沖我來吧。」

　　隻要能夠消除蘇振華的憤怒，別的什麼都不重要。

　　而且他也確實是心裡有愧的，他把蘇振華的安全當成了最重要的，即便知道周慧蘭和蘇離的日子可能會艱難，但也沒有太多的幹預。

　　直到蘇離爆發，主動提出跟秦家退婚，他才知道原來她們母女的日子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糟糕。

　　想要彌補，已經來不及了。

　　這一刻他覺得無言面對蘇振華，甚至做好了蘇振華會再次爆發的準備。

　　蘇振華脖頸上的青筋突突跳動著，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窒息。

　　可他並沒有繼續對沈言清暴力發洩，其實他的心裡比任何人都還要更加清楚，問題到底出在哪裡。

　　混亂的思緒回到十四年前的那個雨夜。

　　那個徹底改變他人生軌跡的夜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