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孩子們都打發走之後，大家開始坐下談正事。

　　丁老太太皺起了眉頭，「妮兒，你答應的草率了，隻有國營廠才能大批量燒陶瓷。

　　他們得按要求計劃生產，誰幫你代加工葫蘆？

　　萬一你拿不出樣品，別人說你忽悠外賓怎麼辦？」

　　忽悠外賓，破壞友好關係，這好像也是個罪名呢。

　　顧超笑道，「丁主任，這你不用擔心，我們廠就有生產陶瓷製品的能力，我可以幫妮兒加工。」

　　顧超低調而不張揚，衚衕裡的人隻知他是元妮的對象，他具體是幹什麼工作的，大傢夥都不清楚。

　　一聽顧超這麼說，丁老太太這才轉憂為喜，「我真是瞎操心了，怪不得妮兒敢跟外國人談買賣，原來是心裡早就有底。」

　　元妮轉向顧超，「你們是國營工廠，我隻是個人，國營工廠幫個人代加工，這不太好操作吧？」

　　「問題不大，到時候幫你找個單位掛靠就成。」顧超回答的無比順溜，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。

　　上有政策下有對策，既然顧超這麼說了，元妮也就放心的把工作交給他。

　　「要是按比例複製的話，得先把圖紙畫出來，然後再交給師傅們打磨燒制。」顧超一開口就很內行。

　　元妮秒懂，把蟈蟈葫蘆交給他，「傑克手上的葫蘆和我這個葫蘆是一對，你先拿去當樣品。」

　　顧超笑笑，「行，交給我，你就放心吧。」

　　「不會給你添麻煩吧？」

　　「麻煩什麼，這對於我們廠來說也是個機會。」

　　傑克來自漂亮國，經他牽線的訂單，肯定是用美元結算，現在國家正缺美元，如果能簽下外貿訂單，顧超也是有功之臣。

　　雖然是在春節期間，不過顧超廠裡還有加班的工人，其中不乏老師傅。

　　吃過晚飯之後，顧超就帶著蟈蟈葫蘆離開了，「今晚我就找師傅製圖，先把樣品做出來。」

　　傑克要的葫蘆，不光是外形，對容積也有要求，這就意味著不可能一次燒製成功，得多燒幾次，提前動手比較保險。

　　丁老太太對丁小兵的要求雖然嚴格，卻言出必行，從不幹涉丁小兵的私人財物，隻要是別人給丁小兵的錢，那就是丁小兵的，丁小兵有絕對的自主權。

　　當著小夥伴的面，丁小兵大大方方把美元放進了小豬存錢罐裡，還得意洋洋的搖了搖，「這一年的小人書都有著落了，等夏天請你們吃奶油棒冰。」

　　小光還沒跑回家呢，半道上遇見他媽，就把錢收走了，

　　「外國錢可是稀罕物，放你手裡糟蹋了，你哭什麼呀？大過年的別嚎喪，這五分錢給你。」

　　小光媽媽走了，小光看著手裡的五分錢，欲哭無淚。

　　小雯和小雨也有自己的存錢罐，兩人問過元妮之後，就把收到的壓歲錢放進了存錢罐裡。

　　好鋼要用在刀刃上，這些錢留到最需要的時候再花吧。

　　看到了小光的下場，貓蛋狗蛋跟屁股毛被撩的貓一樣，滿屋子亂竄，想找一個穩妥的地方藏錢。

　　「鞋子裡？」

　　「不行，娘經常刷鞋。」

　　「櫃子頂上？」

　　「也不行，爹的私房錢就在櫃子頂上。」

　　衣服鞋襪這些都不行，家裡的衛生都是四舅母收拾，隻要藏在這些東西裡，就等於送羊入虎口。

　　兄弟兩個商量了半天，最後決定把錢藏在小人書裡。

　　元妮兒從香江回來的時候，帶了不少小人書，她給了貓蛋狗蛋一套，由兄弟兩個私人收藏，並沒有放進小人書店裡。

　　這些小人書就整整齊齊的摞在兩兄弟的書桌上，一本挨著一本。

　　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」

　　「貓蛋，你終於聰明了。」

　　商量妥當之後，兩人立刻行動，分別找了一本小人書，把壓歲錢藏了進去。

　　當天晚上，四舅母果然來他們房間裡檢查了，不過，什麼都沒有找著。

　　看著兩兄弟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，四舅母也拿他們沒辦法，畢竟是自己的兒子，隻能嚇唬兩句，「你們拿著就拿著吧，千萬別亂花，更不能幹壞事。」

　　貓蛋狗蛋答應的可利索了。

　　大年初一，人歇著，設備不能歇，工廠的機器全開，轟隆轟隆運轉著，每個崗位都有人堅守。

　　在巨大的嘈雜聲中，顧超進了車間，直奔設計室。

　　出乎意料，坐在設計室裡值班的，竟然是魏新燕的父親魏總工。

　　「魏師傅，你不是參加廠領導值班了嗎？怎麼到設計室來了？」

　　春節期間，廠領導也要值班，值的是領導崗，設計師屬於普通職工崗位，照理說，魏總工不應該出現在這裡。

　　「小李家裡有點事，我替他一天，廠長你有事嗎？」

　　魏總工是個老牌知識分子，雖然魏新燕的心願沒有實現，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跟顧超之間的師徒關係，他對顧超一如既往，和藹可親。

　　顧超猶豫了一下，「是我個人的事兒。」

　　魏總工笑了，「個人的事兒？那就更得重視了，需要畫圖嗎？我來幫你畫。」

　　「也行。」

　　顧超把蟈蟈葫蘆拿出來，「這就是樣品，按比例縮放，保證內容積在一百五十毫升。」

　　「沒有那麼準的，估計一次出不來，你今晚沒事吧？那就等等，我多畫幾次。」

　　「行。」

　　魏總工當即開始製圖，顧超從旁擔任助手，兩人埋頭工作，時間過得很快。

　　「差不多，先用這幅圖做個樣品試試，等樣品做出來，才知道容積是多少。」

　　顧超點頭，他拿起圖紙正要離開，值班室的門被推開了。

　　魏新燕走了進來，她手裡拎著一個飯盒，「爸，你也真是的，好好的年不過，非要替人家值班，我還得給你送飯，快趁熱吃吧……」

　　就在這時，魏新燕看到了顧超。

　　顧超面無表情，淡淡一點頭，側身讓過魏新燕，「師傅，我先走了。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

　　魏新燕還想說話，結果被魏總工一把拉住，「顧廠長，你忙去吧，別耽擱正事。」

　　顧超離開，房間的門被關上了。

　　魏新燕崩潰大哭，「爸，你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？你到底是不是我爸？你為什麼不向著我？」

　　「新燕，咱得拍著良心說話，如果不是你手伸的太長，顧廠長不會把你調到車間的，這都得怪你自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