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舟的聲音不小，屋裡的周朗聽到之後，出來了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」

　　葉舟無辜地看著周朗，「我也不知道啊。」

　　那個排長低著頭，「周參謀……我……我媳婦從老家帶了些土特產來，給您捎一點。」

　　葉舟瞬間明白了，原來是來送禮的。

　　周朗說：「不用，你帶回去。」

　　周朗的語氣非常生硬，葉舟看到對面的男人一臉難堪的樣子，便說：「我愛人的意思是，我們都要遵守紀律，這東西雖然是土特產，但是我們也不能收，你帶回去吧。」

　　葉舟記得這個排長有個女兒，前幾個月家屬帶著孩子來探過親，她就從包裡拿出包裝完好的巧克力，這巧克力似乎是小劉總塞她包裡的。

　　「這巧克力你帶回去，給你女兒吃。土特產也帶回去，我們真的不能收。」

　　慶幸的是，對方接過巧克力，說了兩句客氣的話，就帶著東西走了。

　　周朗關院門的時候，葉舟跟他說：「你的職務越高，這樣的事情會不會越多？咱們家什麼也不缺，周參謀你可千萬不要犯錯誤哦。」

　　「有你在，這樣的錯誤我犯不了。」

　　來送禮的排長從軍部家屬院離開後，並沒有回家，他帶著本來要送禮的東西，去了郊區的一處房子裡。

　　「章大哥，你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房子的門一開，一股煤油味撲面而來。

　　「給你送點東西，拿著。」說完，他把手裡的東西塞給開門的女人。

　　往裡面看了一眼，又說：「你怎麼不開電燈，點煤油燈味太重，對大爺的身體不好。」

　　「沒事，就點一會。章大哥，你咋給我們帶那麼多東西啊，這……」

　　「拿著吧，我先走了。」

　　回到家屬招待所，站在門口，章排長深吸一口氣，然後才開門進去。

　　屋裡的女人看到他空著手回來，立刻眉開眼笑，「東西都送給周參謀了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男人含糊地應了一聲。

　　「你看，周參謀還是收了吧。你之前還非要跟我倔，說他不會收。你就是太木訥了，不懂變通，所以那個學習的機會才沒輪到你。」

　　女人繼續喋喋不休，她說：「那個鐘飛，老家的女人都找過來了，一個現代陳世美，還能把事情擺平，然後去軍校學習。你們倆一個起點，可人家軍校學習回來之後，肯定就升了。

　　一步晚，步步晚。

　　以後他站在你前面，你不鬧心啊？」

　　男人有些煩躁，「你不要胡說八道，什麼陳世美！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，報紙上都有報道，是那家人故意搞事情。他們不僅為難鍾排長，還禍害下鄉插隊的知青。」

　　女人扯出一個不屑的表情，「新聞裡說的就是事實啦？

　　我聽說，報道那個新聞的記者，也是家屬院的軍嫂，而且和周參謀的愛人關係很好。

　　沒準是周參謀讓他愛人去跟記者說的，給鍾排長一條生路。

　　畢竟鍾排長也是周參謀提拔起來的，鍾排長出那樣的醜聞，也會影響他的升遷。」

　　男人背對著女人，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他此時的表情有多猙獰，直到看到坐在床上的女兒看到他的臉，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。

　　男人連忙把臉上的情緒藏好，露出笑容，走向女兒。

　　「寶丫，來，爸爸給你吃好吃的。」

　　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巧克力，打開包裝紙，掰了一塊，送到女兒嘴裡。

　　第一次吃巧克力的小女孩，舔一口，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，「好吃，好甜。」

　　「再吃一塊。」

　　女人這才發現自己的話自始至終都沒得到丈夫的回應，回頭髮現丈夫已經坐在床上逗弄女兒。

　　她上前，把丈夫手裡的巧克力拿過來。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

　　「媽媽，這是巧克力，好好吃。」

　　女兒稚嫩的聲音並沒有撫平女人心裡的暴躁。

　　「巧克力？就是國外人吃的那個糖？」

　　男人說：「大概是吧。」

　　「你哪裡來的？」

　　「周參謀的愛人讓我帶回來給寶丫的。」

　　女人痛心疾首地說：「你是不是蠢啊！這麼難搞到的東西，你居然給這丫頭片子吃了。包裝也撕了！你知道不知道，這玩意我帶回家，送給領導，我能得多少好處。」

　　孩子雖然隻有三歲多，但是她能聽懂媽媽的話，她不配吃巧克力。

　　看到眼淚在女兒眼眶裡打轉，男人暴躁地說：「丫頭怎麼了？丫頭就不是你的女兒了？再說，你不也是女的嗎，你怎麼就看不上女兒？不就是一塊巧克力嗎？我的女兒憑什麼不配吃。」

　　「就是不配！現在計劃生育了，你知道不知道，就是因為這個丫頭，我們不能有兒子。」

　　男人忍了又忍，最終還是沒說什麼，抱著女兒從房間裡出去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……

　　葉舟正在辦公室跟學生談話，突然有人來敲門。

　　學生去開門，門口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女性。

　　「請問這是葉老師的辦公室嗎？」

　　學生轉身對葉舟說：「葉老師，找你的。」

　　葉舟看過來，女人也自己走了進來，「葉老師，你好，我是章向陽的愛人。」

　　葉舟滿臉問號，章向陽是誰？她又是誰。

　　「你找我有事啊？」

　　「對呀。沒事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。」

　　葉舟對她說：「你要不先到外面等一下，我的事情還沒處理完。」

　　葉舟在輔導畢業生的論文，這事不好打斷。再加上她對眼前這位婦女的感觀一般，所以她才不會把重要的事情暫放一邊，處理對方的事情。

　　「葉老師，你該不會是在躲我吧？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，你不鬆口，我怎麼能安心回老家呢。」

　　女人這話讓葉舟一頭霧水，她蹙眉，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？還有，你愛人是章向陽，我認識嗎？」

　　對面的女人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，瞬間炸毛，「啥？你不認識我愛人？不認識我愛人，你收他的禮幹嘛？你不會是收了東西，用一塊巧克力就把我們打發了吧？虧你還是大學老師呢，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。」

　　收禮？

　　巧克力？

　　葉舟終於知道對面的女人是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