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大手裡的鑰匙剛要插到鎖眼裡，裡面的人應該是聽到了動靜，緊接著就傳來一個老太太尖酸刻薄的聲音——

　　「你們那個媽磨蹭到不能再磨蹭，終於回來了。

　　說什麼同學聚會，誰知道背地裡去幹什麼了。

　　前面那棟樓裡教統計學的那個老師，不就是參加同學聚會，然後跟同學好上了，連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要了。

　　你們三個可要看緊點，別讓你媽弄出什麼幺蛾子，你爸不在家，她肚子裡揣一個，笑話可就大了。」

　　其實這樣尖酸刻薄的話，老大之前也沒少聽，但那都是在家裡說的，僅限於她和孩子們聽到。

　　原來隔著門，竟然可以聽得這麼清晰。

　　那豈不就是意味著以前公公婆婆，還有丈夫的兄弟姐妹來家裡說的那些話都會被別人聽到？

　　她的手有些發抖，以至於鑰匙都插不進鎖眼裡。

　　葉舟在心裡微微嘆氣，用手握住老大的手，然後把門打開，同時還安慰老大說：「沒事，有我們呢。」

　　門打開，葉舟一眼就看到三個孩子往門口看的時候，眼睛裡蓄滿戾氣。

　　葉舟簡直不敢想象一個母親被孩子用這種眼神看的時候，心裡得多難受。

　　發現竟然有兩個人陪著兒媳婦一起回來，那個老太婆先是一愣，然後又開始陰陽怪氣：「蘇琳你大晚上的，怎麼還把人往家裡領呀？該不會是讓她們來給你做什麼掩護吧。」

　　以前蘇琳沒有直接懟回去，是因為她在西北的大學工作那三年，確實是公公婆婆在幫忙帶孩子。

　　可人都是有尊嚴的，何況是蘇琳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。

　　在家裡關起門來什麼都好說，可現在當著外人的面，婆婆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
　　蘇琳說：「掩護什麼？你想往我身上潑髒水的時候，能不能拿出點證據來？你整天扯這些，不就是想讓我把每一分錢工資都花在你們身上嗎？我都已經這樣做了，你們還有什麼不滿？」

　　老太太先是一愣，然後開始拍大腿乾嚎：「哎呦，我的命真苦呀。」

　　秦菲看著那三個怒氣沖沖地瞪著自己母親的孩子，冷笑說：「看來這些東西沒必要留下來了，這三個白眼狼，看著自己親媽被欺負，居然還瞪自己的媽！聽說你們好歹也是中學生了，也是讀過幾天書的人，怎麼這麼是非不分！」

　　年紀大的那個立刻站起來：「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！分明是她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。」

　　蘇琳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。

　　葉舟拍了拍老大的手，她看著那個大孩子說：「聽說你已經讀高中了，那麼你應該還記得以前在鄉下的生活。

　　或許也應該記得我，當年你媽媽讀大學的時候把你帶到宿捨去，我還照顧過你。

　　那時候的你，小小一個，左手牽著弟弟右手牽著妹妹，有人跟你說話，你都有些惶恐不安。

　　為什麼會這樣呢？

　　因為你以前在鄉下生活，突然來到城市裡，告別了土竈和永遠灰撲撲的房子，看到了汽車，看到了高樓，看到了城市裡的孩子很多都穿的整整齊齊，漂漂亮亮。

　　你自卑又惶恐。」

　　這個16歲的高中生雙手握拳，盯著葉舟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　　那個老太太呵斥：「你算哪根蔥，跑到我家裡來胡扯。」

　　秦菲聲音比老太太還大，她說：「老太太，你可閉嘴吧！要算起來，這房子可跟你沒關係！這是蘇老師分到的房子。這一棟樓裡住的都是大學教授，跟你一個前任校工有一毛錢的關係嗎？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

　　葉舟繼續看著那個男孩說：「你媽媽就是不想讓你們一輩子在鄉下生活，不想讓你們的起點比城市裡的孩子低，所以她聽說恢復高考之後，沒日沒夜地學習，同時也拉著你們的爸爸一起學習，就是想考大學回到這座城市。

　　可是你們的爸爸隻會拖後腿，在旁邊風言風語，說那些打擊你們媽媽的話。

　　你是家裡的老大，當時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。

　　你爸爸知道自己沒有讀書的腦子，又怕你媽媽考上大學之後不要他，就一直在旁邊拖後腿。

　　一會兒說你弟弟吵著要媽媽，一會兒說你妹妹需要照顧。

　　家裡的家務更是一點也不幹。

　　在這種情況下，你們的媽媽還能夠考上大學，而且還是全國前幾名的大學。

　　這不值得你們尊重嗎？」

　　三個孩子變了變。

　　眼看著孫子就要被說動了，之前一直默不吭聲的老頭，重重地咳嗽一聲，「蘇琳，你參加同學聚會之後，就是帶人來家裡鬧事唄？因為我兒子不在家，你就這樣對待老人？」

　　葉舟說：「你兒子在家的話，這個屋子裡可沒有你們住的地方。你兒子一出國，就讓你們搬過來，吃兒媳婦的，住兒媳婦的，還要在孫子孫女面前說他們媽媽的壞話，在外面鄰居面前編排是非。

　　為外面的流浪狗，狗都知道搖一下尾巴，對你們好，有什麼好處呢？」

　　「你算是個什麼東西？」那個老頭暴怒，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個粉碎。

　　秦菲上前一步，「你是個什麼東西，我們也不知道，但我知道的是你這種人就是個又貪又賤又毒的！

　　你們的算盤珠子都崩到人臉上了，還裝什麼無辜呢！

　　你兒子出國後，有拿一分錢回來嗎？

　　你當F大七七屆的人是吃素的？

　　隨便打個電話，就已經知道你兒子在國外的消息。

　　什麼存錢開洗衣店，這裡邊的貓膩，你們家人比誰都清楚，也就蘇老師還願意相信你們。」

　　果然，這話一出，這一對老的臉色都變了。

　　這是剛才下車之前葉舟說好的詐一詐他們，沒想到還真是這樣。

　　葉舟轉過來看著那三個同樣盯著他們爺爺奶奶的孩子說：「都看清清楚楚你爺爺奶奶的臉色是怎麼變化的吧？平時他們跟你們說，你們的爸爸怎麼不容易，你們的媽媽怎麼想放棄你們，事實是什麼？他們的臉色就已經是答案。」

　　老太太立刻拉著大孫子的手說：「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！你爸爸就是把錢存起來要開洗衣店，很快就會把我們一家子接出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