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知渺鬱悶得不行。
原本著了涼,這副丟人模樣是不可能出門的,怎麼著也應該等自己病好了。
但奈何青荷打探了消息回來,說是林家在府城沒兩日待了,準備回和光縣去了。
這若是錯過了,那可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碰上面了。
於是她隻得硬著頭皮出了門去。
「小姐,我打聽到了,林公子這會兒正在逛街呢,好像是在採買帶回老家的禮物。」
曹知渺聽到消息,仰頭「咕咚咕咚」地就給自己灌下了一整碗治風寒的湯藥,頓時苦得整張臉都皺成了老鹹菜。
她「啪嗒」一下放下藥碗,起身道:「我們走!」
說著便邁著大大的步伐出了門,大有一股壯士一去不復兮的氣勢。
自從學子慶賀宴結束後,來桐州府城赴考的學子們便漸漸散去了,街市上,已經明顯不復往日般車水馬龍的熱鬧。
同塵裡和望川渡的生意如今也已經趨於穩定,任芸便將回小福村的時間定在了明日。
回去之前,自然要給家裡人帶些禮物回去,於是便跟林善舉一起出來逛街採買。
又怕林善行一個人在家讀書悶得慌,想讓他出來透透氣,便也把他拉上了。
母子三人走在大街上,回頭率出奇的高。
單單就三人的長相,尤其是那兄弟倆的顏值,就能引來路人的不少視線了。
更何況這三個人中一個是本次院試的案首,一個又是剛剛加封的九品誥命孺人,認出他們的人不少,自然引得路人頻頻回頭。
導緻任芸一種自己是動物園中的動物,被遊客參觀的感覺。
好在自己到底是官身誥命,沒有哪個敢上前來同他們搭訕,倒也能有個清凈。
隻是……
任芸停在路邊一個攤子前挑選商品時,回頭再次望了一眼。
果不其然,又看到了那兩個鬼頭鬼腦跟了自己很久的身影。
一看見任芸的視線瞧過來,曹知渺一個激靈,嚇得鼻涕泡兒都差點出來了。
她慌忙拽著青荷轉過身,假意挑選起了面前攤位上的東西。
隨後忍不住壓低聲音氣道:「你個臭丫頭,林夫人明明也在,你怎麼不早說……」
她那會兒聽到青荷帶來林善行出門的消息,還以為就他一個人在逛街,沒想到是母子三人一起出門!
這……這讓她怎麼上前去找林善行呀?
「小姐,您也沒問有沒有其他人吶。」青荷卻一臉的無辜。
曹知渺噎了噎:「……」
她早晚得被自己這個缺了根筋的小丫鬟給氣倒!
青荷覷了覷曹知渺的臉色,隨即提議道:「小姐,咱們就這樣跟著也不是辦法呀,不若我去把林公子喊過來?」
曹知渺下意識地想說「不行」,但轉念一想,好像除此之外也沒有旁的辦法了。這要再跟下去,就得跟到人家家門口去了。
就在這時,卻聽青荷驚訝道:「咦?小姐,林公子好像跟另外兩位分開了……」
曹知渺一愣,當即擡眸望過去。
隻見那林夫人帶著林小公子走了,林善行卻不知為何留在了原地。
天賜良機,此時不去,更待何時?
曹知渺立馬用手絹擦了擦快要流下來的鼻涕,然後便帶著小丫鬟快步朝林善行走去。
林善行望著明顯直奔自己而來的主僕二人,眼眸中浮現出幾分錯愕來。
方才母親突然告訴他,曹家的小姐和婢女跟了他們一路了,似乎是有事找自己。
他原本還是不信,覺著母親應該是想錯了,畢竟自己與曹家小姐不過隻有一面之緣,她找自己能為何事?
甚至在自家三弟打趣說「還能為何?指定是因為拒絕了婚事,曹家小姐來找說法了。」之時,他還訓斥了一句「休得胡言」。
卻未曾想到,那曹家主僕二人,竟然當真是奔著自己來的。
不一會兒,便見曹家的小丫鬟先一步走到了自己跟前,施禮道:「林公子,可否借一步說話。」
雖然是並不是私會,但男女畢竟授受不親,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,確實不方便說話。
林善行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不遠處一臉局促的曹知渺身上,很快又移開,朝小丫鬟點頭道:「好。」
說著便一轉身,拐進了一旁的巷子裡。
曹知渺連忙跟了上去,隨後便發現巷子很短,走幾步後便是一條河,而林善行正站在河邊的一棵大柳樹下等著自己。
曹知渺目光落在他身上,竟不覺有一瞬的愣神。
他今日穿著一身淺青色的長衫,在微風中輕輕搖曳,衣袂飄然,氣質溫雅。而那張臉龐更是清雋溫潤,眉眼好看得令人不敢直視。
說實話曹知渺第一次見到林善行時,其實並未被他的容貌吸引,許是當時的情況太過緊急,她也顧不得多多去打量他幾眼。
甚至之後回想起來,也隻是覺著他長得不錯,心存感激而已。
直到那日在門外,她聽到了父母準備將自己嫁與林善行,自己對他的感覺,才驀地往男女之情方面靠攏了。
她雖少不經事,但那一瞬間,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動了。
然而天總不遂人願,她渴求的永遠不會屬於她,就像她無論怎麼努力,都搶不來曹知章在母親心中的地位一樣……
曹知渺懵頭懵腦地走到林善行跟前,但大概是無意之中靠得近了些,她看見林善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。
曹知渺瞬間一怔,眼眸微微睜大。
她以為自己徹底放下了,就不會再惦念眼前這個少年。然而當自己真真切切面對他的這一刻,面對他後退的這一步,她卻呼吸都不由得一窒,心臟更是如同被針紮了一下……
「不知曹小姐找在下有何事?」
少年依舊彬彬有禮,聲音溫和如煦風。
曹知渺指尖不覺抓緊了藏在衣袖裡的那個荷包,她擡眸望著眼前之人,張了張嘴,想說「我是來同你道謝的」……
但話梗在喉頭,卻怎麼也說不出來。
大抵是風寒的原因,她此刻鼻尖酸澀得不行,連眼眶都不覺濕潤了。
她聽見自己甕聲甕氣地開口,聲音是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沙啞和哽咽。
她輕聲輕語地問道:「你拒絕和我的婚事,是因為……討厭我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