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今有小福村人氏林善言,天資聰穎,巧手秒思,造得栽秧良器,惠及百姓,桐州知府特賞紋銀一百兩,以示嘉獎!」
「念其母林任氏亦曾獻方有功,特賜英傑世家匾額一塊,以彰二人功德!」
那官差說完揮了揮手,便有另一官差手捧托盤,將一百兩白銀遞了過去,另兩位官差也同時將匾額從馬車上擡了下來。
林家眾人忙謝恩起身,接過了托盤和匾額。
所謂一回生,二回熟,如今瞧見這一百兩銀子,林家人都是很淡定的了。
任芸笑眯眯地塞了一兩碎銀給為首的那位官差:「勞煩差爺們跑這一趟了,民婦家也沒什麼好東西來招待差爺們,這點心意請收下,給各位買茶喝。」
得了銀子,幾位官差自然心滿意足地離開了。
等馬車一走,不遠處圍觀的村民們登時炸開了。
「我沒聽錯吧?這林家又得了賞賜了?」
「乖乖,這次還是知府老爺的賞賜!」
「這又是一百兩銀子!艾瑪,林家這是祖墳冒了多大的青煙吶!」
「我滴個老天爺,就那小船似的玩意兒,能值這麼多銀子?」
「你懂個鎚子,不是好東西能被知府老爺瞧上?」
「林家這下可真的是發達了,之前的縣太爺的那一百兩才得了多久,這又得了知府老爺的一百兩,這、這麼多銀子,也花不完呀!」
「你可拉倒吧,銀子還有花不完的?人就算花不完,還能傳給兒子孫子呢,要你擱這兒操什麼心?」
「就是,你沒聽說林家馬上要起青磚大瓦房啦?那就得花掉一百多兩!」
「啊?當真?」有一個壯實的年輕漢子驚訝道。
「自然是真的,據說就是請的林大狗他爹當作頭哩!」
年輕漢子聞言眼睛一亮:「那,那林家起房子,招不招人?」
此話一出,村民們登時都愣了愣,對啊,林家起房子,而且那麼大的房子,不得招好多人手,那他們這些個同村的……
那年輕漢子說問就問,笑呵呵地沖任芸抱拳道:「恭喜林家嫂子了!不知嫂子家準備何時蓋房?招不招人手?」
「就等過了這陣子農忙了。」任芸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,於是道,「到時候蓋房自然是要招人的,估摸著需要不少人手,可能需要勞煩各位鄉親了。」
村民們一聽這話,紛紛振奮起來,有一位年輕婦人忙不疊地笑著問:「善言他娘啊,你看我家男人成不?他年輕,可有的是力氣!」
有年輕婦人一開頭,村民們登時都坐不住了。
「哎呀,誰還沒把子力氣?你叔我幹起活來可不比那些個小夥頭子差!」
「就是就是,論幹活兒,我也沒輸人過!」
「哎喲,要這麼說,我兒子孫子可都行啊!」
見村民們表功似地哄作一團,季滿金看不下去了,連忙大聲道:「行了行了!這招啥人,都得看善言他娘的,你們起哪門子哄?」
心裡卻也忍不住在盤算著,自家那幾個小子,是不是也能去做工……
有村長發話,村民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,目光卻都紛紛看向了林家後娘。
任芸不疾不徐道:「隻要是踏實幹活,不偷奸耍滑的,我都是招的。不過具體怎麼招、需要招多少人,這個我也不清楚,到時候聽林作頭的。」
任芸直接把招工的事情甩給了林作頭,一方面是擔心有村民為了這份活兒來煩林家人,別看以往誰都不會往林家跑,現如今有利可圖,怕是門檻兒都能給你踏平嘍。
另一方面,她確實也是不清楚。專業的事兒,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做,林作頭現在可是她蓋房工程的一把手和總指揮。
「嘿嘿,善言她娘,你能給開多少工錢吶?」有村民忍不住問。
這話可問到關鍵點兒上去了,一時間村民們都冷靜了下來。他們猛然想起來了這林家後娘的為人,向來都是從別人手裡拿銀子的,能捨得開多高的工錢?不會壓價吧?
但也有村民握了握手心,暗自想著哪怕一日十文他都去,畢竟這年頭,苦力活都很難找。而且蓋房子不是幾天就完事的,多少都能賺個幾錢銀子,總比閑在家裡好。
任芸想了想,道:「一日三十文,但是不包飯。」
她聽說過在鎮上做苦力,一日大概二十五文,她出這個價格應該是合適的。至於不包飯,實在是覺得做這麼多人的飯實在太麻煩,而且家裡也騰不出人手來做飯。
聽到這個價格,村民們的眼睛刷的一下都亮了!
三十文!要是家裡有兩人能去做工,那可就是一天六十文了!
至於包不包飯的,完全無所謂,反正同一個村的,回家吃飯算啥事兒。
於是村民們紛紛樂呵了,原本多少還有些眼酸,這會兒都直誇任芸大方爽快,誇老兩口有福氣,把老兩口樂得合不攏嘴。
甚至還搶著幫著把那塊大匾額給擡去了林家祠堂,都沒讓林家人動手。
林氏的兩個老者早就在祠堂門口等著了,見匾額被眾人擡來了,直笑得滿臉都是褶兒。
村民們幫人幫到家,連掛匾額的事都攬過去了。直到確實沒啥需要幫忙的了,他們才紛紛離去了。
等祭品上桌,點了爆竹和鬥香,林氏族人們一齊給列祖列宗磕了頭,流程便算走好了。
兩個老者望著那匾額,忍不住感慨起來:「上次咱林氏開祠堂,還是有稷考中秀才的時候。」
「是啊,沒想到如今開祠堂,竟是有稷媳婦兒和善言爭來的……」
提到林有稷,老兩口不禁然心頭一酸,林老太忍不住抹了抹眼角。
任芸心中微嘆口氣,不得不說,她那個死鬼丈夫,不論學識、人品,甚至是顏值,確實都是優秀的……
這林家老兩口好不容易養出個這麼好的兒子,本以為有大好的日子在後頭,卻不曾想最終會白髮人送黑髮人。
任芸見老太太難過起來,走上前拉過老太太的手,安撫式地拍了拍。
林老太淚眼婆娑地望著眼前的三兒媳,用力握了握她的手,道:「芸娘啊,隻苦了你了……」
她哽咽了一陣,心中想起這一陣子三兒媳對他們老兩口的好,一時間心緒翻湧……
說到底,芸娘嫁到林家來,那是虧了大了,守寡不談,還得拉扯幾個小的。這是她娘走得早,若是親家母還在,怕是要心疼死。
她想了想,語重心長道:「芸娘啊,其實你還年輕,以後啊,若遇著合適的,也不是不能改……」
「嫁」字還沒出口,便被任芸一把捂住了嘴。
「娘,你說這個作甚?我可沒想這個。」
任芸無語了,這老太太按道理,不應該巴著自己留下來給她養孫子嘛,這才多久,咋讓她改嫁的事都開始惦記上了?
她前世就經常被閨蜜嘲笑是無情無欲的賺錢機器,確實對男歡女愛的沒多大興趣。
為啥非得要找個男人攪亂自己的生活?
賺錢,它不香嗎?
任芸朝林老太笑道:「娘,我現在隻想著把日子過好,找男人做什麼?還不如多賺點錢,以後帶著您二老吃香的喝辣的,穿金的戴銀的~」
林老太一下子被她給逗樂了,指著她笑道:「你呀,這嘴上哄人的功夫,是越來越見漲了~」
任芸朝老太太眨巴一下眼:「這不得把您哄好了,省得您再琢磨著把我趕出去。」
林老太一拍她的手背:「哎呀你這孩子,咋是把你趕出去?娘這可是為你好……」
「為我好,您就多操點心幫我賺銀子吧~」
「娘哪有那個本事喲……」
「那就看著我多賺銀子吧,到時候賺得太多數不過來了,您就專門幫著我數,可別嫌手累~」
「哎喲你這孩子,可把我肚子都笑疼了……」
婆媳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笑著,直把那林氏的兩個老者看得一愣一愣的。
這婆媳倆,啥時候關係這麼親密了?
之前那任芸可是恨不得與老兩口老死不相往來的,雖說後來也聽說兩家走動起來,但他們卻沒想到,如今居然好得跟親娘倆似的……
而站在角落的幾個小的,此時還沉浸在奶居然想讓他們後娘改嫁的錯愕中。
「大哥……」林善舉低垂著腦袋,眸光暗淡下來,他拉了拉林善言的手,用極低聲喃喃道,「娘以後……會改嫁嗎?」
林善言僵了僵,他反手握住弟弟的手,輕聲道:「暫時應該不會的……但是,娘還年輕,若是以後真的離開我們了……」仟仟尛哾
他頓了頓,用力握了握林善舉的手,柔聲道:「沒事,大哥在。」
這一瞬,彷彿有一種說不出的惶恐鋪天蓋地地襲來,林善舉一時間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「可是,大哥,我……」林善舉不禁然哽咽,淚水嘩地一下子流出來,他抽泣道,「我不想讓娘離開我們,不想再變成沒娘的孩子……」
那樣的日子太苦了,太苦了,比忍飢挨餓還讓他無法接受……
林善舉的淚水,一時間控制不住地大滴大滴砸下:
「大哥,我們去跟娘說好不好?讓她不要走,我以後一定會使勁兒賺錢,賺好多好多錢,都給她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