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，那些婆娘都是自願的，好吃好喝供着，她們嫁給誰不是嫁啊，不就是瞧着我們葉灣村偏僻，不肯嫁進來！
”

　　“我們去城裡打工好不容易認識姑娘了，一聽葉灣村在山裡一個個又不肯嫁進來，要怪就怪那些女的嫌貧愛富！
”

　　糧倉裡也有本村的女人，葉老根身邊站得老太婆說，“姑娘，你年輕不懂，女人嫁給誰不都一樣，等孩子生了，還不就是圍着孩子轉。
”

　　“就是，我家那個都快生了，孩子一落地，讓她走她都不走了。
”

　　“說得對，不信你問問她們去，走不走，孩子還要不要了。
”

　　“大着肚子回去，連她家裡人都要把她打出來，戳脊梁骨的事，你知道個屁站着說話不腰疼。
”

　　這些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，林書顔差點被氣笑了，“我當然會問，我告訴你們，不管她們要留下還是怎樣，葉灣村的人拐賣婦女還跟改造地的勾結，涉事的一個都逃不了！
逐個追責！
”

　　什麼法不責衆，不存在。

　　要端就一鍋端了，誰參與抓誰，不過照現在看，這裡的人都脫不了關系。

　　既然有個當首長的公公，該橫着走時就該橫着走！
林書顔不怕。

　　“你，你算老幾，還想抓我們……”

　　“我們才不信，不就是花錢娶個媳婦嗎。
”

　　幾個男的還在嘴硬，倒是葉老根坐在一旁的草垛上，低頭抽着煙葉沒吭聲。

　　林書顔懶得跟他們再說。

　　恰巧這時，小張跑了過來。

　　“書顔姐，不好了不好了，有個女人要生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快步出去，“糧倉守好，一個都不能放出來。
”

　　“大虎，你讓人上村裡抓幾隻雞，炖湯燒飯，再燒些熱水送去村委處，”林書顔把一小瓶參片給他，“炖湯放兩片進去。
”

　　“好，好嘞，嫂子，”大虎有點懵，咋還生上孩子了……

　　林書顔跟着小張快步回去。

　　小張欲言又止，“書顔姐，那女的不想要孩子，她前頭就摔跤了故意不告訴我們，被發現了就一直在打肚子……”

　　這倒是有些棘手，林書顔沉下眉眼。

　　兩人到了村委處，裡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。

　　“放開我，我不生我不要生，啊——放開我，放開我！
！
”

　　“這是畜丶的孩子，我不要，我不要啊——”

　　尖銳的叫聲聽得人心揪成一團。

　　林書顔進去，就看見劉姐讓杜鵑幾個幫忙按着她手腳，防止人傷害自己。

　　女人被按在地上的棉被裡，臉色蒼白，頭發被汗濕了，顯然已經疼了挺久。

　　“劉姐情況怎麼樣了？
”

　　劉姐搖搖頭，無奈道，“是要生了，都開指了，前頭還摔了怕出血。
現在哪裡是說不生就不生的，這樣都得出事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走到棉被旁蹲下，看着哭喊的女人，溫聲道，“你叫什麼名字……”

　　那女人淚眼朦胧，被她一問愣住了。

　　她叫什麼名字？

　　好久沒人問她了。

　　在那個家裡，誰喊她都是三媳婦，三媳婦，他們巴不得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，想不起從哪裡來。

　　她哽咽着說，“我叫周茹，家在夏橋村下溪橋那邊……”

　　這幾個字刻在腦子裡。

　　她就是怕有一天忘了，每天都會念叨好幾次。

　　她不能忘了的……她還想回家。

　　林書顔幫她把淩亂的頭發撥開，聲音輕柔，“夏橋村啊，我在那裡住過幾個月。
你沒聽說過嗎，劉秀梅家的團長侄子娶了個傻子媳婦叫林書顔，還帶了兩個‘小拖油瓶’，就是我。
”

　　她這麼說，周茹眼睛動了動，有些不敢相信……

　　那時候，誰不知道劉秀梅家跟那傻子侄媳婦的事情啊，人人都在笑那個傻子。

　　笑她又笨又傻，錢都給劉秀梅拿走了，還笑她嫁過去就喜當媽，帶兩個拖油瓶……

　　“你，真是……林，林書顔？
”

　　“是啊，我後來不是摔下山了，就回城裡了，你看我現在過得好好的。
”

　　周茹上下看了看她，穿着漂亮的衣服，皮膚又白又嫩，一看就是過得很好…

　　“你不要怕，把孩子生下來，後面日子還長着，你要不願意，孩子就是你一個人的孩子……”

　　說到孩子，周茹又瘋狂搖頭，眼淚撲簌簌掉下來。

　　“我不要我不能生，生了這輩子就完了，别人會笑孩子，會笑我，笑我們家……啊——我連，連夏橋村都回不去。
”

　　“啊——疼，疼死我了。
”

　　她喘着氣，痛喊了幾聲，抱着肚子緊緊大哭。

　　旁邊幾個懷孕的，看着周茹，都想到了自己，也忍不住掉眼淚。

　　林書顔看看她們，“别人是誰？
他們重要嗎，說了就說了，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，你過好了，說你的人都會閉嘴。
”

　　“我在城裡有工廠，村裡要回不去你們都可以來找我，我給你們安排工作，養活自己跟孩子沒有問題，日子好了，再把爸媽都接到城裡來。
”

　　“别人笑話你，你就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，看還有人笑話嗎！
”

　　她嗓音溫和卻堅定。

　　幾句話說得大家莫名向往起來。

　　她們也可以過上好日子嗎，還能去城裡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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