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傍晚時分，炊煙升起。

　　飯菜香味從窗子飄出，是家的味道。

　　孟明月跑了一段，慢了速度。

　　她走啊走，就走到了沙坑，這會兒人少，秋千都不用排隊，也沒人都管你玩多久。

　　她一屁股坐在秋千上，腳點着地一下一下晃着，鞋子在後山踩了一天，裹了一層黃泥。

　　這幾天回家第一件事，她就是把身上洗幹淨，自己洗衣服刷鞋，因為張美瑩從來不會管她。

　　如果她有媽媽就好了，有媽媽一定跟林阿姨一樣，很好很好。

　　從前覺得，媽媽不在了，她跟她爸就是世界上最親的人，可現在好像張美瑩跟她爸才是一夥的，她不喜歡這樣。

　　太陽越來越偏，家屬院有家長扯着嗓子喊孩子。

　　“方豆豆！
吃飯！
”

　　“大壯，回家了！
！
吃飯了！
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聲音此起彼伏，一個聽見走了，一群小孩就跟着跑回家。

　　沙坑裡又隻剩下孟明月一個人。

　　她撇撇嘴，嘟囔了一句，“我才不餓呢。
”

　　因為張美瑩讓她今晚回家吃飯，所以剩的那兩張飯票都沒帶着。

　　不過沒帶票，去食堂找大姨要點飯菜，大姨肯定會給的。

　　隻是她不想吃，氣都氣飽了。

　　*

　　孟家，張美瑩盛了兩碗飯出來。

　　桌上燒了孟建國愛吃鹵豬耳朵，還炒了幾個菜，炖了湯。

　　孟建國坐下來，看了眼，“下次少做點，兩菜一湯，要節儉。
”

　　張美瑩有點不高興，一下就想起上次訂牛奶，那賀團長一過去就讓媳婦給自己訂。

　　到了孟建國這裡，就知道什麼勤儉節約，好歹還是個副師長呢，比人家團長還憋屈。

　　她心裡這麼想着，嘴上卻是說，“這不是因為你回來了嘛，想着你辛苦，要換做我自己，煮個面就糊弄過去了。
”

　　孟建國面無表情，說，“你和月月吃好點，不用管我。
”

　　“哦，”這話多少讓張美瑩舒坦了點。

　　她又湊過去，一臉苦惱，“老孟啊，你看月月現在是越來越野了，你今天是回來了，沒回來的時候她天天飯點都不回家的，我說的話她也不聽。
”

　　孟建國往旁邊坐了點，拉開距離，“她不回家去哪裡？
”

　　“上别人家吃飯呗，估計是嫌我做的不好吃，唉，我倒是沒關系，但是咱們家的閨女，天天去别人家是怎麼個事？
家屬院的人明面上不說，背地裡都說我對孩子不好，所以她才上别人家去……”

　　張美瑩越說越傷心，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，眼淚水都掉了下來。

　　孟建國有些不耐煩，看着張美瑩掉眼淚也隻說，“明天我跟她說說。
”

　　沒得到關心，張美瑩噘着嘴，有點生氣說。

　　“你每次說會批評孩子，結果還不是舍不。
嫁給你的時候，我媽就說後媽難當，我偏不信，現在是知道了，這後媽就是人嫌狗憎的。

　　到底是别人的孩子打不的罵不得，一不小心就落一身罵名。
”

　　“你都不知道，我給孩子訂牛奶，照顧她，你還讓她欺負我。
”

　　孟建國一個頭兩個大，他這次去京城開會，今年是關鍵的一年，下批太多任務，忙得要命，哪裡有時間管家裡的事。

　　但在娶了張美瑩這件事情上，确實有點愧疚。
他沒什麼喜不喜歡的，自然對張美瑩關心不足。

　　到了他這個年紀，還經曆過一次生死，心裡記挂的隻有閨女。

　　當初婚前跟張美瑩說過，相敬如賓，她照看家裡，自己忙外邊不會虧待她，張美瑩也是答應的，現在反倒家裡更亂了，每次回來就吵得頭大。

　　孟建國皺着眉頭，“行了，等她回來我會好好說說。
”

　　說完，就開始吃菜。

　　張美瑩在心裡的翻了個白眼，婚前家裡看中孟建國是個副師長，前途無量，有這個機會搭上，就硬是要張美瑩嫁過去。

　　她媽說将來她就是官太太，要不是人家老婆死了，這輩子哪裡能搭上一個師長，況且家裡還有兩個弟弟，以後安排工作都能蹭上關系。

　　張美瑩一開始是不肯的，後來被家裡一直洗腦，又說人家隻有個女兒，她要是肚子争氣一下生個兒子，老男人肯定把她當寶，這家不就是她說了算。

　　張美瑩心底對副師長媳婦的頭銜動心了，咬咬牙就嫁了過來，結果這都一年了，孟建國不僅不碰他，那女兒還煩人！

　　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。

　　總歸孟建國現在是顧忌他這個寶貝女兒，要是把女兒嫁出去了，那就是潑出去的水。

　　孟建國肯定會想要再生一個。

　　她得想想辦法，讓孟建國讨厭孟明月。

　　張美瑩盤算着，心不在焉地吃了飯。

　　外面天黑了下來，孟建國不放心想出去找孩子，張美瑩又期期艾艾拉着他訴苦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山裡溫差大，晚上風一吹有些涼。

　　孟明月在沙坑邊待了很久，久到回家吃完飯的小孩又來玩了。

　　她把秋千讓了出來，沒有地方去，想到白天抓的小兔子，往賀小樹家走去。

　　這麼晚了，她就在院子裡看會兒小兔子，不吵林阿姨她們。

　　她貼着路邊走，到了賀小樹家，一樓燈已經關了，二樓還亮着。

　　林書顔最近早早上樓，坐在床邊看會兒書就睡覺。

　　賀小樹拉練累，也睡得早。

　　所以吃完飯休息了會兒，一家人就上樓了。

　　她洗了澡窩床上，人靠在賀章懷裡歪着身子翻書。

　　賀章不輕不重給她揉着腰，也不知道小姑娘這奇奇怪怪的姿勢怎麼躺的住，不嫌窩到肚子。

　　兩人偶爾說幾句話，賀章把人抱到腿上，讓她舒服點。

　　林書顔躺了會兒，英文書就是催眠神器，看不了多少酒困了。

　　“睡覺吧，把我襪子拿來，在陽台呢。
”

　　她最近睡覺都會穿着襪子，晚上伸出被子也不怕冷。

　　四月份一到，賀章就跟個火爐似的，她蓋着被子嫌熱，不蓋就嫌冷，偏偏男人還要抱着她睡。

　　賀章起身去陽台，才拿了襪子就瞧見下邊。

　　孟明月正趴在背簍旁看兔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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