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天雪地，院子裡白茫茫一片。

　　賀小雨白着小臉，紅着眼眶兔子似的。

　　李正走在她旁邊，着急又不知道怎麼勸人，“你别擔心了，我下午要去市區的，給你修好。
”

　　“嗯……”

　　賀小雨揉了一把眼睛，就看見屋檐下站着的付洋。

　　付洋一身黑色大衣，神情冷峻，站在那裡正看着她倆。

　　賀小雨看到付洋就像看到救星，小跑到他跟前，“付洋，我的琵琶壞了，弦斷了。
”

　　她委屈得像小孩，跟從前在學校時被欺負了一樣，回來就找他告狀。

　　付洋擡手，把她吹亂的頭發的撥到耳後，兩人的動作落在李正眼裡，他臉上僵了僵。

　　“拿來我看看。
”

　　賀小雨轉過身，她的琵琶保護的很好，一直放在定制的箱子裡，這會兒李正抱着，她從李正手裡拿了箱子打開，琵琶的四根弦斷了兩根。

　　付洋拿起看了看，斷口整齊。

　　這琵琶是賀小雨姐姐在的時候送她的，紅木琵琶，四弦，現在比較有名的滬市過來的琵琶，大多已經換了金屬或尼龍琴弦，絲制的很少。

　　賀小雨總說，她偏喜歡的絲的，雖然張力差了點，但更古韻。

　　付洋不懂什麼古韻音韻，但絲弦容易斷，以前也給賀小雨送去修過，要是在京城，他有熟識的老師傅，但在邵陽就要好好找找了。

　　“怎麼辦，後天就是聯歡會了……”

　　賀小雨心裡着急，她為這次表演做了很多努力，這是第一次在這樣正式的場合上表演，她想做好的。

　　付洋眉心擰了一下，“眼淚擦了，琵琶給我我拿去修。
”

　　“啊……可是要拿去哪裡修？
”賀小雨不自覺看了眼一直站在旁邊李正，先前還說讓李正帶去市區看看。

　　李正抿着唇，“我去吧，我正好要去市區的。
”

　　付洋掀眼看他一眼，“你不知道要用什麼。
”

　　說完，已經把琵琶裝回箱子，大步往外走去。

　　賀小雨心急道，“付洋，你傷還沒好呢。
”

　　男人擺擺手，在李正面前停下，“不是要去市裡？
你開車。
”

　　他聲音嚴肅，當慣了大隊長，開口就是沉穩命令的語氣。

　　“哦……好。
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大會堂裡，這會兒熱火朝天幹着。

　　“诶，把橫幅挂高點，滢滢你幫他看下左右。
”

　　“來個人去扶着梯子啊，安全第一。
”

　　“馮娟，位置表再對一下，别有遺漏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忙得像個陀螺，屁股都沒沾過椅子。

　　她吩咐完這個吩咐那個，“凳子全部擺好，對，那塊空，擺條凳就行。
”

　　整個大會堂裡都是林書顔的聲音，溫和又認真，有條不紊的，但說多了也是嗓子冒火的着急。

　　聯歡會就剩一天，今天必須收拾好，明天再過來收個尾就差不多了。

　　大會堂能容納三四千人，上一次用還是去年全軍區的表彰大會，前幾天她們進來的時候，到處蒙了一層灰，踏不進腳。

　　光是擦桌子椅子，就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，又把到處的塵土掃幹淨。

　　台上的紅幕布都挂了蜘蛛網，林書顔想不通怎麼會這麼髒的。

　　新兵營派了十幾個人給她們，就算這樣林書顔還叫了家屬院一些熟識得嫂子來幫忙，才弄幹淨。

　　畢竟是元旦的聯歡會，馬上進入八零這個跨年代的一年，又有文工團。

　　軍區要求要辦的隆重熱鬧些。

　　十八區以前是連文工團都沒有的，沒什麼娛樂活動。

　　照這樣看來，時代的安定也讓大家的生活輕松了些，開始追求精神層面的富足。

　　外頭在下大雪，林書顔看了眼幾個大玻璃窗，很高，頂部拱形的。

　　别的地方收拾好，這玻璃窗倒是忘了。

　　“把梯子搬過來，再打點水，我們把玻璃擦一擦。
”

　　台上的橫幅剛巧挂好，兩人擡了梯子過來。

　　那邊叫着搬凳子，幾個男同志架好梯子就走了。

　　大家都忙，林書顔擰了毛巾，踩着梯子就準備擦玻璃。

　　大會堂的玻璃高，是那種老式的木框窗子，隔成一塊塊上面是個拱形。

　　她踩在梯子上，周梅春瞧着了，嚷嚷着過來，“哎呀，書顔你小心些啊，這活等下男同志回來擦啊。
”

　　“沒事，順手就擦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腰身軟，有人扶着梯子也不擔心了，側着腰一隻手伸出老遠去擦。

　　周梅春看得心驚肉跳，這麼嬌滴滴的書顔，怕是在家裡也用不着做什麼家務，還不如換她上去擦，萬一磕着碰着可咋辦。

　　“小心點啊，要不換我來。
”

　　“沒事，”林書顔說着，又往上踩了一級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走廊傳來淩亂快速的腳步聲，小丁幾人提着水桶和掃帚，正叽叽歪歪說話。

　　小丁說，“得，今兒我必須讓你們瞧瞧，内務滿分的人是怎麼打掃衛生的。
”

　　“嘿嘿，你哪裡滿分，上次被子缺了一個角，”老張一點不給面子。

　　大家哄笑開來，被走旁邊賀章一瞪，又一個個閉上了嘴。

　　“老大老大，聽說聯歡會是嫂子上去說話啊，”小丁趕緊撿自家團長愛聽的，反正隻要說嫂子的事，團長就不兇了。

　　賀章哼笑一聲，他媳婦當然是最合适的，“不然你去講？
”

　　“嗐，我哪成啊，嫂子那是讀報紙念廣播的嗓子，我這符通話一點都不符通，讓我講，下頭坐着的人嗐不是得跟着我口音走。
”

　　他故意耍寶說話，賀章懶得理他，顔顔怕是忙死了。

　　那吳衛紅家裡有急事不在，什麼都落到她頭上，都兩天沒回家吃晚飯了。

　　賀章今天特意調了十個人過來幫忙。

　　幾人穿過走廊，到了大會堂。

　　小丁還沒反應過來，就瞧見走在前邊的團長突然加快腳步。

　　賀章真是要瘋！

　　一到門口就看見站在梯子上的小妻子。

　　膽肥了，誰允許她爬高的！
！

　　他幾步走過去，林書顔正伸着手臂夠上頭的玻璃，賀章怕吓着人，沉臉閉上嘴。

　　在扶梯子的周春梅，隻覺得後背發毛，回頭一看吓一跳。

　　賀章擡擡下巴，示意她去邊上。

　　等周春梅一走，他上前牢牢扶住梯子，這木頭的梯子很久沒用了，才起來搖搖晃晃。

　　她真是……

　　膽子夠大！
！

　　“行了，周姐你看看差不多沒？
”

　　周春梅走遠幾步，嗓子發緊，“咳咳，差，差不多了，書顔你趕緊下來吧。
”

　　林書顔還在擡着脖子看玻璃，頭也沒回說，“行，那咱換一扇擦。
”

　　說着，扶住梯子慢吞吞往下走。

　　賀章看她每一步都踩在木頭上，踩穩了才放心。

　　林書顔下到一半，腰上一緊整個人落了下去，吓得心差點飛出來。

　　“啊——”

　　手裡的抹布飛出，她被人穩穩抱住。

　　回頭看見自家男人冷冰冰的臉。

　　腦門上冒出兩個字：完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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