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書顔微微一愣，小樹極少哭。

　　這段日子總是露出擔憂的神色，喜歡黏在她身邊，心事重重。

　　她想了很久，覺得孩子大概是因為他母親生妹妹的時候沒了，所以……

　　想到這，林書顔溫聲說，“當然了，到時候，小樹又要多一個妹妹了，應該是妹妹吧……”

　　賀小樹瓦聲瓦氣的，“弟弟也行，我可以帶弟弟去跑步。
”

　　“我們小樹真好，那你在家裡要照顧好自己，每天接妹妹回家。
”

　　奶奶身子骨硬朗，早上送福寶去育苗班沒什麼問題，晚上就讓小樹帶回來。

　　奶奶說，“顔顔，奶奶過幾天就去醫院陪你，你媽這幾天也會到了。
”

　　“嗯，她呀，我都說不用辛苦跑。
”

　　“當媽的，總歸是擔心的，心疼閨女。
”

　　幾人說着，賀章就下來了。

　　去醫院的東西早就準備好，他收拾了幾件兩人換洗的衣服。

　　“哥，嫂子，走啦。
”

　　車子出了軍區。

　　怕路上颠簸，賀章把車開得很慢。

　　林書顔跟小雨坐在後座，她有些困，不知道為什麼心口跳的很快。

　　“小雨，我睡會兒。
”

　　“好呢嫂子，你靠着我睡，”賀小雨讓她靠着自己肩膀，伸手攬住她。

　　這一年多，連這個妹妹都成長了不少，從前哪裡是會照顧人的性子，莽莽撞撞。

　　賀章側頭看了眼後面，見妻子閉眼休息，又放慢了點車速。

　　幾人出發的早，才十點。

　　到市區大概也就十一點半。

　　陽光明晃晃打在車窗上，周圍是群山，悄無聲息。

　　微微的風吹進來。

　　林書顔睡得有些難受，眉輕微皺着。

　　她好像開始做夢。

　　腦子裡過了許多畫面，還有來這個世界之後遇見的人。

　　夏橋村，睜眼第一個看見的幼小的福寶，渾身戾氣的小樹，還有劉秀梅那一家子……

　　雨夜那天，賀章将她托上懸崖，又背她下山。

　　再然後是是蘇園、是小雨和奶奶……

　　她蹲在沙發前，給賀章的膝蓋敷熱毛巾。

　　第一個親吻。

　　第一次親密。

　　一切走馬觀花似的在夢裡劃過。

　　肚子被踢了一下，林書顔的手搭在腹側，終于感覺到真實。

　　隻是身體有一種溺水的沉重感，她想醒又醒不過來。

　　“唔……”

　　唇邊溢出一聲輕哼，緊接着五感好像回到了真實的世界裡。

　　小雨的聲音着急落在耳邊，“嫂子，你不舒服嗎……”

　　小雨見她出了一頭的汗，睡不安穩的模樣，叫了好幾聲。

　　車子已經慢了下來。

　　林書顔緩緩睜開眼，眼睫濕漉漉，脖子上都是汗。

　　她渾身發軟，手不由摸上肚子，“唔。
”

　　腹側升起一陣疼痛，發緊難受，林書顔捏住了裙子，指尖泛白。

　　她慌張道，“把車停一下。
”

　　車子緩緩停下來，賀章下車，快步走到後座。

　　男人滿臉擔心，拉開車門俯身看她，明明出發前還好好的，這會兒巴掌大的小臉白的像紙。

　　他努力壓下聲音裡的顫抖，“顔顔，哪裡難受。
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剛剛做了夢……”

　　她虛弱說着，賀章擡手幫她擦去額頭上的汗。

　　林書顔仔細感受了一下，隔了幾分鐘又是一陣疼，她咽下口水，說，“這孩子是個急性子，可能是要生了……”

　　手心冒出潮熱的汗，林書顔腦子還有些發懵，怎麼突然就要生了，她還沒做好準備。

　　她眼圈一紅，“賀章，我有點害怕。
”

　　聲音帶着顫，嬌滴滴的，平常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才會這麼撒嬌，這會兒是真怕了。

　　賀章更慌，一張臉緊繃着。

　　他當了這麼久的團長，出過那麼多危險任務，就連車都在懸崖邊開過，這會兒卻不知道做什麼反應。
聲音沙啞，“别怕顔顔……我們這就去醫院。
”

　　他扶人坐好，又拿了外套直接墊在她腰上。

　　“照顧好你嫂子。
”

　　賀小雨說，“哥你快去開車。
”

　　賀章低頭在她額間印了下，才快步回到駕駛室。

　　車打了兩次火，重新開出。

　　林書顔倒不是很疼，這會兒跟生理期的時候差不多，還能忍。

　　隻是免不了緊張，怎麼就要生了呢。

　　早上還說要去醫院住個十天半月，醫生還沒檢查，胎位正不正……

　　肚子好像墜在腿上，這麼靠坐着，沉沉得往下。

　　林書顔心裡七上八下，想說點話轉移注意力，“今天30号嗎？
”

　　“是呢嫂子，明天就國慶了。
”

　　她捏着衣服，有些無奈，“這小不點，難不成是趕着出來過節。
”

　　“可不就是嘛，愛熱鬧，”賀小雨努力淡定，陪她說着話。

　　林書顔一陣一陣的疼，疼起時就抿着唇不說話，薄薄的裙子慢慢被汗暈濕。

　　她不吭聲，賀章更是擔心，隔幾分鐘就要問，疼了嗎。

　　林書顔氣惱，渾身濕熱得難受，“你别問了，唔……越問越疼。
”

　　“好好好，我不問。
”

　　賀小雨悄摸摸看眼她哥，雖然很不合适，但看他哥吃癟和害怕的樣子還是有點好笑。

　　車子一路進了市區。

　　開到醫院附近，卻被堵住了路。

　　第二天是十一，邵陽市提前三天就有熱血青年在遊行。

　　此時整條路堵滿了人，車子是開不過。

　　賀章擰着眉，全看這波人什麼時候散開。

　　林書顔知道沒這麼快生，但沒到醫院就沒有安全感。

　　她微微托着肚子，手被賀小雨握着。

　　“嫂子，應該很快過去了，别急。
”

　　但前面正好有個小廣場，裡頭有人演講，擠着的人群根本沒有移動的意思。

　　手抄的傳單到處飛，吵吵嚷嚷。

　　“唔……”

　　林書顔仰着脖子喘了口氣，瑩白的脖頸上都是細汗，“疼，賀章……”

　　賀章眼神沉了下去，牙一咬，下了車。

　　“顔顔，醫院不遠，我抱你過去。
”

　　說完，他拉開後車門。

　　看到後座的她，心口頓時湧上心疼。

　　小姑娘纖瘦的身子輕輕顫着，唇上都沒了血色，烏黑的頭發汗濕在臉邊。

　　高大的男人一下紅了眼，将外套蓋在她身上，小心把人抱出來。

　　林書顔環住他脖頸，腦袋埋進他胸口才覺得多了幾分安全感。

　　賀章的懷抱對她來說，永遠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　　“賀章，我好怕……”

　　“不怕。
”

　　人群擠在馬路中間，人行道上倒是沒那麼擁擠，賀章抱着人快步朝醫院去。

　　賀小雨走在前邊，“讓讓，麻煩讓讓，小心點。
”

　　他人高力氣大，抱着林書顔仍是步履穩健，走得極快。

　　路人雖不知情況，看到男人那嚴肅的神情，也都紛紛讓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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