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，林書顔就被外頭的聲音吵醒。

　　吳主任家門前圍滿了家屬院的婦女，吵吵嚷嚷的。

　　林書顔出門湊熱鬧，一聽，說得就是房子的事情。

　　房子已經蓋好，本來可以住進去，隻是許多堆積的沙石廢料沒清走，一直耽擱着。

　　但車子都給新校場拉泥沙去了，人手不夠，十八區不可能讓大量的外人進來蓋房建設，是每個團裡挑出的一部分兵，跟着幾個師傅做。

　　“吳主任，到底什麼時候分啊，我們都急上火了，房子就在這，偏偏不能住。
”

　　“不能住也可以先分配啊，名額能不能先定下來？
”

　　比起住進去，更操心的是分配，不分好定下來，夜長夢多睡不着，每天都在想着。

　　随軍多年，總算是蓋房了，她們打從住進十八區就盼着。

　　兩間的小平房，像林書顔這樣家裡就兩口子的，那住得還舒服。

　　可家屬區不少人家，除了夫妻倆，還有兩三個孩子，最多的家裡能有四五個。

　　那一大家子擠在一起，蝸牛殼裡擺宴席，那是什麼法子都想了，拉簾子，做隔斷，裡外不到30平的屋子，還要燒飯吃飯，苦不堪言。

　　吳主任安撫着大家說，“分配的事不是跟你們搜集了家庭情況嘛，幾口人都登記好了，在分配了。
”

　　“怎麼分配啊，光看人口嘛，可我們家孩子少，但我男人來很多年了。
”

　　“那我男人還級别高呢。
”

　　每次說到這裡意見就層出不窮，婦聯那邊為這個也是改了又改。

　　吳主任大聲道，“分配的事組織上說了算，自然有分房的依據，誰都虧不了，一個個都把心放肚子裡去，等到分了，也安分點，不要鬧。
”

　　吳主任在家屬區說話還是有分量的，大家就沒再說這個，轉而又說起，讓前頭多分點人來，把占着新房的東西清運走。

　　吳主任那是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，說這兩天就安排，才讓大家都散了。

　　林書顔站在人群最末，聽了個熱鬧。

　　她倒是不操心分房，合計着分房肯定先按級别，不然你家孩子多就給你分兩棟小樓，那當領導的住小平房嗎……

　　人漸漸散開，吳主任還要去婦聯居委會，看到林書顔上來關切幾句，“書顔啊，這裡住得怎麼樣，賀團身體好些沒？
”

　　“好多了呢，這不都跑前邊忙去了，”林書顔想了想說，“新房那邊不是蓋好了嗎？
”

　　“是蓋好了，堆放在裡頭一些建材雜物沒清理出去，要等卡車空下來運走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稍稍壓低了聲音，“大家這麼急，不然讓家屬區的人去幫忙清理出來，我瞧大家信封沾完都閑下來了，在這裡幹等着免不了又要來催。
”

　　她也有私心，都去幫忙，就能快點清理入住了。

　　“這我們也想過，隻是房子沒分下來，你說現在都讓大家去幫忙了，到時候清理半天，沒分到滿意的房子，那一個個指不定要幹嘛呢。
”

　　“不然就寫個通告，自願清理，但是幫忙清理的人可以得到點什麼，就跟沾信封一樣，願意賺就賺了。
”

　　家屬院不少婦女都是能張羅的，幹點事情不在話下。

　　這說着，吳主任也覺得有道理，這樣的話，來清理就是給自己賺錢，後頭也鬧不起來。

　　“成，還是你腦子靈光，這我去想想，遲點讓人把公告寫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笑笑說，“那是吳主任事忙，才沒想這點小事。
”

　　她嘴甜，吳主任聽得也舒服，又關懷了幾句才離開。

　　林書顔心情好，這樣八成能早點住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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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午飯過後，就有人得到消息，“诶你們都去告示欄看看，說是幫新房子清運垃圾，每天能拿到三毛錢和一張飯票。
”

　　“真的？
那是不是清理幹淨就能住了？
”

　　“八成是的，早上算是鬧對了，等整理出來，就沒理由再拖着了。
”

　　“還能賺錢呢，閑着也是閑着，我去我去。
”

　　“還有沒有人去啊，我也去。
”

　　大家一下三五成群湊在一起，去的人不少的。

　　“那緊趕着啊，說一天隻要二十人呢，先去吳主任那邊登記。
”

　　走得正是鬧得最兇的幾個。

　　王翠就在林書顔對門，扶着肚子看她一眼，“你不去？
”

　　林書顔搖頭，她去什麼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。

　　隔壁餘小青也沒去，拿着一件衣服在門前縫補。

　　晚飯之前，林書顔去叫了賀章回來，手底下的兵都知道這是團長媳婦。

　　瞧着團長對人言聽計從，簡直是水土不服，眼珠子看掉下來。

　　但心中又忍不住的暢快，平時隻有團長訓他們的份，诶，現在有嫂子管着了，從沒見過團長吃癟。

　　林書顔今天買了半斤排骨，炖了湯，隻在食堂買了兩葷一素和兩份米飯。

　　走在路上，她忍不住問，“李政委還沒回來呀？
”

　　“找他做什麼，”賀章手裡拎着飯菜，讓人走在裡邊。

　　“沒什麼，就是家屬院說房子分配的事情，還要李政委那邊批，不過你之前有分過房子嗎？
”

　　照道理，賀章的級别不該隻住在那小平房。

　　“有分配的，不過當時2團那邊有人家裡實在住不下，那房子就讓給他們用了。
”

　　确實是賀章能做出來的事。

　　這麼說來，這次她們家分的房子肯定不會差。

　　兩人慢悠悠走回了家，同進同出引人側目。

　　從前不見人影的賀團長，現在天天跟媳婦一起，連買個飯、去個澡堂子都要陪着，誰看了都生出幾分羨慕，又想起自家的甩手掌櫃，恨不得晚上回家扇兩個大嘴巴子。

　　忙忙忙，賀團不比他們更忙啊，還能陪媳婦。

　　不過一般人也就想想，這年頭，感情都含蓄，女人很少要丈夫陪在家裡的，默認了男主外女主内。

　　不過王翠就不一樣了，以前她才是家屬院大家最羨慕的人，丈夫的身前身後地照顧着，這段時間正好二團出去外出演習，男人都五六天沒回家了。

　　她扶着肚子，氣鼓鼓回了屋裡，明天就打電話問男人什麼時候回來。

　　到家，林書顔把排骨湯端到桌上，準備開飯。

　　在軍區兩人能一起，不用擔心分離，林書顔莫名心安。

　　想起家裡那邊，要是把孩子接過來，幹脆讓奶奶去面館住，有大姐和小雨在，林書顔是放心的，不過得打電話先問老太太。

　　賀章想起什麼，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放在桌邊，深藍色絲絨的盒子，上面有燙金的一串英文，精緻得不像這個年代的東西。

　　“這是什麼？
”。

　　賀章低頭吃飯，假裝不在意，“給你買的，看看喜不喜歡。
”

　　“真的？
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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