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找她的是教福寶唱歌的苗苗老師。

　　她上雪顔買過東西，就跟林書顔認識了。

　　說是倆大孩子被主任扣住了，這會兒正在少年宮被批評，她也是偷偷跑來告訴她。

　　“林小姐，我瞧着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，說是福寶的奶奶和姑姑，今天來接她們回去。
”

　　“奶奶和姑姑？
”

　　周家人？

　　林書顔放下東西，快步往外走，“苗苗老師，改天再謝謝您。
”

　　“不用客氣的，”學校還沒下班，苗苗老師也跟了上去。

　　路上回憶了下，那主任林書顔見過幾次，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。
大夏天穿着長袖長褲，衣服扣子從來扣到最上面，看起來有些古闆保守。

　　林書顔偶爾會送福寶去，看她唱會兒歌。

　　那主任見了她，眼神總是上下打量，總歸那眼神是讓人不舒服的，隻不過林書顔跟她沒有交集就沒在意。

　　不，也不是沒有交集。

　　有一次她上雪顔買東西，看了一圈嫌貴走了。

　　想到這，她也走到少年宮門口，裡頭傳來訓斥的聲音。

　　“小小年紀不學好，你看看，看看這是什麼東西，敢在少年宮裡賣東西，一副市儈樣長大還得了？
”

　　語氣滿是厭惡和嫌棄。

　　林書顔眉頭一下皺了起來。

　　緊接着就聽到另一道聲音，“诶呀，不好意思啊老師，孩子年紀小不懂事……”

　　女人的聲音，不算老，周恒的妹妹？

　　“搞搞清楚，我是少年宮的陳主任，是領導。
趕緊把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去扔了，搞得烏煙瘴氣的。
”

　　剛說話的女人又開口了，“小樹還不趕緊把東西扔了，你怎麼回事還在少年宮賣東西。
”

　　說話的确實是周恒的妹妹，周梅，旁邊是她媽周氏。

　　福寶躲在哥哥身後，哥哥和明月姐姐被批評了，這兩個女人她不認識，但是要帶她們走。

　　福寶不走。

　　福寶要回家找啾媽。

　　小丫頭眼淚汪汪的，“哥哥，嗚嗚……回家。
”

　　賀小樹牽着妹妹，小臉緊繃盯着那個所謂的‘奶奶’和‘姑姑’。

　　“我不認識你們，你們沒資格管我。
”

　　“嘿你這孩子，”這麼熱的天，跑這一趟周梅心裡本來就有氣，再看幾個孩子不知好歹的樣子說話越來越難聽，“媽我就說倆孩子早被他們那什麼舅媽教壞了！
我們周家的孩子輪到她教了。
”

　　周氏六十多歲，人瘦的跟幹柴一樣，一臉刻薄相，罵道，“趕緊把東西扔了，丢不丢人，難不成你舅媽錢都不給你們花，還要你自己賺錢？
！
”

　　“不扔不扔就不扔，賣東西又不犯法，憑什麼叫我們扔了，”孟明月人小鬼大，比嗓門她可沒怕過誰。

　　“你這小丫頭片子，你誰啊輪到你多嘴。
”

　　“我是小樹的好朋友，林阿姨才沒教壞他們，小樹每次考試都第一，福寶也很乖！
”

　　正好是放學時間。

　　很多家長在接孩子。

　　這會兒空地上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。

　　這仨孩子大家平時常看到，因為太打眼了，大的兩個長得好，小的更是可愛，衣服穿得幹幹淨淨還都是好料子。

　　特别是圍棋班和書法班的，賀小樹這名字沒少聽。

　　“她們是不是哦，什麼奶奶姑姑，我記得這幾個孩子是那邊雪顔老闆娘的啊。
”

　　“對啊，報名的時候我見過，好漂亮一女的。
”

　　家長們忍不住議論起來，能親自來接送孩子的，大多都疼孩子，瞧着三小隻被批評就想攔一下。

　　周氏一雙眼睛瞪着說話的人，嚷嚷道，“瞎說什麼，這倆孩子是我兒子的，我是他們奶奶，接回去天經地義，多管什麼閑事。
”

　　一旁的陳令香可不管什麼奶奶姑姑，反正今天她抓到幾個孩子的錯處，就是要好好管教。

　　她是少年宮的主任，平時家長見到她都客客氣氣的，因為她丈夫還是這裡的負責人，算是半個校長。

　　偏偏這個賀小樹的家長每次來打扮得花枝招展，看到她也不說幾句好聽話。

　　去她店裡連東西都不送。

　　呸，裝什麼清高。

　　打扮成那樣指不定是幹嘛的。

　　想起來昨晚她丈夫回到家，還特意囑咐說多留意照顧這幾個孩子，她問為什麼，丈夫還不耐煩得嫌她唠叨，讓她少問。

　　不就是那雪顔店裡的老闆娘嗎。
一個破做生意的輪到他當校長的交待多照顧，還能有什麼原因。

　　陳令香越想越氣，非得找點麻煩，結果麻煩找了，還來了兩個沒腦子的給她出出氣的。

　　看來是娘家、婆家有矛盾，她們肯定也不待見那女的。

　　陳令香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，清了清嗓子，“既然你倆是家長，先把他們手裡那點東西處理了，少年宮是學習的地方，不要把做生意那套帶到這裡來，影響風氣。
”

　　周梅趕緊附和說，“老師……陳主任說得對，小樹，把東西扔垃圾桶去，你怎麼學壞了！
”

　　孟明月趕緊把東西往身後藏，她們是在學校裡賣東西，挂在腰上的小香包。

　　香包是豔萍阿姨給縫的，她們周末去面館就帶回來了，攢了三周有三十多個呢。

　　店裡有試用的香水，她和小樹趁着沒人的時候往香包裡噴一點香水，拿到少年宮賣給同學。

　　小香包超級香，漲價了，一個賣八毛錢，小姑娘可喜歡了。

　　她們上少年宮天天路過雪顔店鋪，又沒那麼多錢去買香水。
況且不是買不買的問題，是店裡經常斷貨，連讓媽媽買都不一定有。

　　現在有味道一模一樣的小香包趕緊買了，反正八毛錢對這些上得起少年宮的小孩來說不算多。

　　有的家長瞧見了，也上來買一兩個，放在身上跟噴了香水一模一樣。

　　“這是我們的東西，不給不給，少年宮又沒規定不能賣東西，”孟明月天不怕地不怕，誰說都不好使，反正她又不認識這什麼破奶奶姑姑。

　　周梅被一個小孩當衆反抗，她家裡兩個孩子都是想打就打，想罵就罵，碰到個硬釘子一下就惱火了。

　　她叉腰喊，“周小樹，耳朵聾了？
趕緊拿去丢了，火燒了！
”

　　說着就要去搶孩子手裡的東西。

　　賀小樹手捏成拳頭，冷着音聲死死盯着她，一字一句說，“别亂喊，我叫賀小樹！
”

　　他那雙眼睛沉沉的，許是染上舅舅平時訓人的氣勢。

　　大熱的天，周梅背上竄上一股寒意，心裡莫名發毛。

　　“你，你你這……”

　　她還沒你出個所以然來，周老太婆就等不下去了，一把扯開女兒，“你跟他廢話什麼，小兔崽子跟那什麼舅媽跟的，都忘了自己姓什麼，死了都得是我們周家的人！
”

　　說着，她枯瘦的手就去抓賀小樹。

　　賀小樹狠狠甩開，孟明月拿着小香包拉着小福寶往後退了幾步，“小樹！
别怕她我去告訴林阿姨！
”

　　她剛想往人群外鑽，眼睛一亮，就瞧見林書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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