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了兩天，奶奶約了老姐妹們來家裡。

　　都是從前軍屬區的人，林書顔說她來張羅。

　　能被奶奶叫上門，肯定是能處到一塊兒去的，不然以奶奶的性子，哪裡會搭理。

　　外頭在下雪，屋子裡燒着烤火爐很暖。

　　林書顔找了個紅泥小火爐，從烤火桌下的爐子裡裝了些燃着的炭，上面鋪上一張幹淨鐵網。

　　陽光從窗外照進來。

　　她低低挽着發，插了一支簡單的木簪子，溫柔恬靜。

　　身上是禾禾家新定做的旗袍，夾了一點棉，在家穿也不冷，勾勒着玲珑的身材，看起來落落大方，極有韻味。

　　“顔顔，這是弄什麼啊？
”

　　“奶奶别急，等會兒你就知道啦~”

　　林書顔把小泥爐放在烤火桌上，又去茶幾那把準備好的東西端來。

　　四格的木托盤裡，分别放着花生、瓜子、紅棗、桂圓。
除此之外，還有一碟開口栗子和蜜橘、柿子。

　　滿滿當當、花花綠綠擺了一桌，看着熱鬧又新奇。

　　小福寶趴在桌旁，乖乖看着。

　　林書顔細心囑咐道，“寶寶，不可以碰爐子和鐵網，很燙的。
”

　　福寶點頭，烏溜溜眼睛看着她，“福寶乖乖，不碰。
”

　　“真棒。
”

　　才說兩句話，外邊傳來汽車的聲音。

　　勤務兵送人來了。

　　兩個老太太，還有一個帶着自家孫媳婦。

　　中氣十足的聲音一下傳來。

　　“梅香啊，我們來啦，嚯，這房子真好啊，瞧着比軍屬區還好。
”

　　說話的人聲音爽朗，一聽就是大咧咧的性子，老太太利索起身，拉開了門。

　　“诶喲喂，真是架子大得很，看看都幾點了才到。
”

　　話說得埋怨，老太太眼角眉梢卻都是笑意，嘴都合不攏了。

　　“那茗華呢，咋沒來，就你倆啊？
”

　　“她上臨縣看孫子去了，回頭再來看你，”身後一個氣質很好的奶奶開口回話。

　　旁邊跟着她孫媳婦，二十出頭，穿着厚厚的棉襖，臉很清瘦，身形卻有幾分臃腫。

　　“趕緊進來，屋裡暖着呢。
”

　　三人前後腳進屋，關上了門。

　　“這是你孫媳婦？
”

　　那爽朗的奶奶精神奕奕，身子骨看起來非常硬朗，紅光滿面，看着讨人喜歡。

　　“是啊，好看吧。
”

　　“還真是長得水靈。
”

　　奶奶拉了林書顔到身邊，“來，顔顔，這是李奶奶，那是邱奶奶，這是邱奶奶的孫媳婦，娟子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笑的乖巧，溫聲道，“李奶奶好、邱奶奶好，我叫林書顔。
”

　　然後她又看向娟子，同她點了點頭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名字都好聽。
”

　　李奶奶快人快語，眼瞅着就挺喜歡林書顔。

　　都是長輩，林書顔周到照顧着，“屋子裡熱，不如把外衣脫了吧，咱們到桌邊烤烤火。
”

　　幾人說好，脫去了外衣

　　娟子脫了厚棉衣，林書顔才發現她是懷孕了，挺着肚子。

　　她趕緊幫衣服接過來，“我來放吧，先坐下烤烤火。
”

　　烤火桌比較矮，配的是小椅子，圍着坐在一起更是熱鬧。

　　大家看着桌上的東西，都有些新奇。

　　“孫媳婦，這是弄什麼啊？
”

　　李奶奶自來熟，張嘴閉嘴就叫上孫媳婦了。

　　林書顔也不介意，溫聲道，“輕煮歲月慢煮茶，閑享人間煙火氣，咱們今天圍爐煮茶，也閑情雅緻一番。
”

　　“不得了不得了，梅香，咱這孫媳婦還是頂頂好的文化人呢。
”

　　梅香是奶奶的名，隻有幾位熟悉的閨中密友才這麼叫。

　　“當然咯，我們顔顔還在京一中學讀書呢。
”

　　李奶奶道，“那趕巧啊，娟子之前也在京一中學是吧？
”

　　娟子看着很文靜，回道，“是呢，李奶奶，不過我還沒見過書顔妹子，這麼水靈，要是見過肯定有印象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笑笑，“我這學期才插班進去的，在高二一班，才讀了兩個多月。
”

　　“難怪呢，”娟子眼神有些羨慕，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，語氣無奈，“我有了身子，隻能先休學了。
”

　　她等了三年多，才等到高考恢複，這一懷孩子又要再讀一年了。

　　林書顔看她模樣，心中暗歎，果然吃避子丹是對的，把正事都先辦完再生，她可不想挺着肚子去高考啊。

　　當然，事無絕對，有些事情也沒法預料。

　　老太太看向邱奶奶，“你們娟子這是幾個月了啊，這肚子尖尖的，得是個大胖小子。
”

　　三人裡，邱奶奶看着最安靜，帶着一副老花鏡，書卷氣。

　　“六個多月了，誰知道呢，我瞧她老喜歡吃辣，‘酸兒辣女’這不就跟‘尖肚生兒’對不上了嗎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聽着幾人說話，還挺有趣，唇角勾起對上娟子的眼神，兩人相視一笑。

　　奶奶又說道，“不過男孩、女孩都好，你瞧着我們福寶多可人疼。
”

　　“那是，長得真可愛。
”

　　幾位老太太唠着家常，林書顔去廚房拿了個小瓦罐，瓦罐有些像煎藥的罐子，隻是上頭蓋子取了。

　　李奶奶目光被她吸引，“孫媳婦，這弄啥呢？
”

　　“我給奶奶煮點茶，能吃甜嗎？
”

　　“能吃能吃，我愛吃甜。
”

　　老人家從前都是苦日子過來的，如今就好一口甜滋滋的味兒。

　　林書顔笑道，“好，那就煮玫瑰奶茶喝吧，前幾天我才發現咱們城裡有一家供奶站，今早剛送來。
”

　　這個時候的牛奶，供不應求。

　　工作單位的職工要介紹信，軍區的也要證明，才能去送奶站訂，每隔一天會有送奶員送到家裡，有半斤的和一斤的兩種規格。

　　林書顔訂了一斤的，原想着讓小樹和福寶時不時喝杯牛奶，補充營養。

　　今天趕巧了，正好煮奶茶喝。

　　她說完，幾個老太太都納悶了。

　　“什麼什麼奶茶？
又是玫瑰又是奶，孫媳婦好不好喝啊？
”

　　“放心吧李奶奶，好喝着呢，你們先在爐子上放點蜜橘和栗子，烤熟了等會兒正好搭着奶茶吃。
”

　　娟子拿起兩個蜜橘，她跟林書顔差不多年紀，新奇得很。

　　“我來吧，放在上面就行了嗎？
”

　　“嗯，栗子用勺子，小心别燙着。
”

　　林書顔邊說着，手上沒停，用茶匙倒了兩勺紅茶在小瓦罐裡，又放進兩塊紅糖。

　　爐子用來烤栗子，小瓦罐正好放在烤火桌的坑裡。

　　“要先把茶葉和紅糖炒化，出一點焦糖的氣味。
”

　　她邊說邊弄，纖細的手腕擡着。

　　動作從容，賞心悅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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