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笃笃笃——”

　　賀小樹睡着了，但是隔壁房間一直有動靜。

　　他好像聽到舅舅的聲音，還聽到舅媽哭了，一個激靈就爬了起來。

　　他很害怕，以前周恒也會和媽媽吵架……

　　還會動手。

　　難道舅舅打舅媽了！
！

　　不可以！
！

　　賀小樹攥着拳頭，跑到門外。

　　“舅媽……舅媽你沒事嗎？
”

　　林書顔愣住，賀章也愣住了。

　　兩人一個哭得眼睛通紅，一個也沒好到哪裡去。

　　哪裡是能給孩子瞧見的模樣。

　　“呃……”

　　林書顔又控制不住……好像要喝幾口水才能解決。

　　“我去開門。
”

　　賀章摸摸她臉，起身往門口走去，林書顔不想孩子看到，一下溜進了衛生間。

　　她關門打開水，擰了毛巾擦臉又敷在眼睛上。

　　外頭傳來門打開的聲音。

　　賀小樹看到舅舅嚴肅的臉，有點發怵，還是探着腦袋往裡看。

　　舅舅怎麼突然回來了，看起來好兇。

　　舅媽呢？

　　“舅媽……”

　　他扛着舅舅的威壓，小聲叫一下。

　　賀章看他，這會兒屬實沒耐心應付小孩，聲音嚴肅，“舅媽在衛生間，賀小樹，你過來幹嗎？
”

　　“我聽到舅媽哭了。
”

　　他眉頭皺得緊緊的，和賀章幾分相像的臉繃着，不像是來找人，倒像是來打架。

　　“沒事了，去睡，以後晚上不要随便來敲門。
”

　　賀章趕人走，賀小樹還不願意挪步子。

　　直到後頭衛生間的門被打開。

　　林書顔擦了臉，但眼眶還是紅的。

　　她走到門邊，“去睡吧，舅媽沒事。
”

　　看到孩子擔心的小臉，她心裡暖暖的，不管怎樣，兩個孩子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。

　　賀小樹仰着頭，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，看到舅媽的樣子就知道她哭了。

　　在賀小樹眼裡，舅媽從來是開心漂亮……

　　“舅媽……”

　　林書顔揉揉他頭發，“回去睡，等會兒妹妹醒了。
”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賀小樹突然有些害怕，他剛剛還聽到舅媽說走什麼……

　　他沒聽清。

　　舅媽會走嗎？

　　會不要他和妹妹嗎？

　　賀小樹一下上前，抱住了林書顔，“舅媽，你是不是要走了，你不要走，我乖，你不要走。
”

　　林書顔鼻尖一下酸了，被抛棄過一次的孩子，心底的傷也許要用一輩子去抹平。

　　她蹲下身，輕輕抱了下孩子，“舅媽不走，乖，很遲了該去睡覺了。
”

　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，可憐兮兮的。

　　襯得賀章宛如一個喪盡天良的壞人。

　　賀小樹咬着嘴巴，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她，确認她說得是真話，才猶豫說“好”。

　　孩子一步三回頭地回了房間。

　　林書顔回身往床邊走，大哭過後，隻剩下疲憊，她不想理人。

　　賀章關上門，回頭人已躺進被窩裡。

　　隻要她不走，躺哪裡都行。

　　表上時間到三點，還有一個小時他就要趕回軍區。

　　他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。

　　床上的人背對着，半張小臉埋在被子裡。

　　眼睛疼又疼又澀，林書顔一點都不想哭了，可眼淚就順着往下流，現在什麼都說了，賀章還那樣想，難道還覺得自己占了姚玲的位置。

　　其實她清楚不可能，賀章不是那樣的人。

　　他堅韌沉穩、心懷坦蕩，正直磊落。

　　心裡的秤從來不胡亂偏倚，有規矩，更有衡量。

　　但就是急話，也傷了她的心。

　　賀章俯身，想起那次，她說想自己，想得沒睡着長了黑眼圈，現在哭成這樣，明天該腫成桃子了。

　　他伸手，連着被子把人抱起來，孩子一樣抱進懷裡。

　　“我的錯，隻要你不走，怎樣都好，不管這是個故事還是什麼，你是我媳婦，就一輩子都是。
”

　　“顔顔，我不能沒有你……”

　　“我恨不得去哪都把你揣在兜裡，捧在手裡，我怎麼娶了個這麼好的媳婦呢，跟寶貝一樣。
”

　　男人聲音貼在耳邊，微涼的唇不時掃過她耳廓，隻差把這輩子會說的話都用上了。

　　以前看不上的甜言蜜語，都搜腸刮肚往外說。

　　偏生林書顔某些方面倔得很，看着溫溫柔柔，但有什麼事真讓她傷心了，能記上好些天。

　　現在就是天塌下來，她腦子裡也隻有賀章欺負自己這事，眼淚都要流幹了。
白皙的臉襯得鼻尖眼睛全是紅的，像棵雪地裡被霜打了的小白菜，可憐要命。

　　賀章隻慶幸，她還肯讓自己抱着，如果什麼都不願，他真會瘋了。

　　“我去拿毛巾給你敷一會兒，”他放下人，看她抱着膝蓋在床上坐好。

　　等回到床邊，把人攬在懷裡敷毛巾，毛巾是溫熱的，緩解了眼睛上酸脹的感覺。

　　林書顔能感覺到男人的小心翼翼，她又想起一路走來，兩人不說千難萬難，也經曆許多。

　　她是喜歡賀章，當初雖然有書裡的光環，但更多是被賀章吸引，他有責任心，有擔當，在家也從不讓自己累着，就算那時候兩人還不熟悉，也會一起分擔家裡的事。

　　更何況，他所有樣子，都在林書顔的審美上，喜歡他是自然而然的事。

　　想到這，更難過了，眼睛被毛巾捂着，她隻能吸吸鼻子，又咬牙罵了一句，“你混蛋。
”

　　這時候别說罵自己，她就是吭個聲，賀章都跟過年似的。

　　“我混蛋，顔顔罵的對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又不吭聲了，哭累了，人就困了，身子漸漸往他身上滑。

　　賀章把人抱緊了點，看到時間還剩半小時。

　　他想說，不回去軍區了，請假也好，退伍也好，這種時候，他怎麼能走呢。

　　可明天他要親自押送姚振興一行去臨縣的監獄，任務還沒完成。

　　軍人的身份讓他沒有辦法。

　　任務比天大。

　　愧疚的情緒湧上心頭，讓他難以開口。

　　直到不得不說。

　　“還有半小時，我得趕回去……”

　　“你睡會兒，醒來了好好吃飯，别哭了，顔顔。
”

　　“等我回來，你罵我一百次，打我一百次，都可以，别哭了好嗎。
”

　　“千萬别再說走，說……”

　　離婚兩字，賀章說不出口。

　　林書顔不知道他還要走，剛剛恨不得離他遠遠的，聽到他要走卻又更難受。

　　好啊，趕緊走。

　　她才不會想他，一點也不想。

　　她咬着小牙，不吭聲，不說話。

　　兩人沉默了下來，每一秒像是無限拉長。

　　外邊漆黑如墨，風聲呼嘯劃過。

　　嗚嗚得，像長夜在哭泣。

　　賀章壓着心口的酸澀，“我沒有喜歡過别人，遇上你，我賀章才知道什麼叫愛一個人，但我太差勁了，什麼也做不好。
”

　　“以後你都告訴我，哪裡不好，哪裡要改，我都改。
隻是别再說就戳我心窩子的話，你說一次，我的心就像被生剮了一塊。
”

　　“顔顔，我都改，你給我一點時間，我都改。
”

　　如果說順風順水，他這個首長家的兒子，活了這二十八年，就沒遇見什麼解決不了的事。

　　但今天，他真怕了。

　　他又把人抱緊了點，低頭去吻她的唇。

　　林書顔下意識推人，小嘴卻不由自主地張開一點。

　　他趁機闖入。

　　重重吮着她的小舌，臉上卻不是平時的愉悅。

　　虔誠又珍視。

　　這就是他的珍寶啊……

　　他要弄丢了，該再上哪找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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