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機遞給周想一件破大衣，叫她疊一疊坐屁股下面。

　　在颠簸中，天亮了，在颠簸中，到縣城北了，私人車不讓進縣城裡，隻有步行了。

　　當腳終于踏實的踩在地上時，周想一直颠簸的五髒六腑才歸位。

　　步行了半個多小時，終于看到了已經蓋起來的四層大商場～星火商場。

　　從星火商場後面一條一百多米的巷道進去。

　　左拐又是一條一百多米的巷道，再右拐，走了幾步後，再左拐，到了被左右和前面圍住的外婆的小院子。

　　小院子連房子一起僅有六七十平，兩間正屋，加上一間被隔斷成小小兩間的廚房。

　　外婆和三哥二姐都住在裡間，擺放三張床後，屋裡還放了一個矮衣櫃和一個碗櫃，再一張小飯桌，幾乎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了。

　　進來的人必須坐床上擡起腳，才能讓人通過。

　　周想坐在最裡面窗戶下的三哥床上，看着在寫寒假作業的三哥。

　　小小少年，瘦瘦弱弱的，盯着作業本，好久都沒寫一個字。

　　周想小聲的說道：“三哥，我們出去玩吧！
我有摔炮。
”

　　周話看向妹妹，妹妹瘦瘦小小的，眼睛大大的，閃着着點點星光。

　　“好，走吧！
”放下筆，跟在妹妹後面慢慢走出去。

　　周母見小閨女把小兒子叫出去了，心中松了口氣，就怕小兒子犟起來，不出去。

　　周想出了院門，就拉着哥哥的手，手真涼。

　　“你等等。
”

　　周想回去找周母要三哥的羽絨服，柳老太看到女孩子就煩，“進進出出的幹嘛呢！
去哪兒瘋呢？
不會幫忙做事啊！
”

　　周母把羽絨服遞給小閨女，然後對自家母親說道：“廚房裡能站下幾個人，我和周全忙就行了，你試試這件衣服，可暖和了，還是想想想出的法子呢！
天天在家幫我做家務，還考個滿分第一名回來，這過年叫她好好玩玩。
”

　　“哼！
滿分就驕傲了？
還好好玩玩，她寒假作業寫完了嗎？
”柳老太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說道。

　　“早就寫完了，要不，能說叫她好好玩玩嗎？
你看，這是她的成績單，你看看，這語文99.5分，數學100分，自然100分，思想品德100分。
”

　　柳老太别的不認識，可是這100心内的數字還是認得的，拿過成績單，來回看了幾遍，又遞給周母，“嗯，不錯，還行，不能放松，要繼續努力。
”

　　“好，回去我會監督她的。
”

　　周想拿到三哥羽絨服，來到周話面前，“你把身上這大棉襖脫了，穿這件，再把外衣蒙在上面。
”

　　周話聽話的把大棉襖脫了，冷的打哆嗦，周想快速把羽絨服給他披上，他把兩隻胳膊穿進去，扣上扣子，“咦？
不冷了，好暖和，還不重，這是什麼？
”

　　“這是羽絨棉襖，裡面是洗幹淨又消了毒的鴨毛鵝毛。
”

　　周想從大棉襖上扯下外衣，“你再把這個穿上。
”

　　周話穿上外衣，用力點頭，“很暖和，妹妹，摔炮呢！
”

　　“有是有，可是要找一個大一些的地方摔，這巷道裡，不合适。
”

　　“走，妹妹，我帶你去，我知道哪裡有。
”

　　周話帶周想去的是一個做預制闆的地方，有很多預制闆，也有很多涵管，周想看到涵管眼眶發紅，三哥次次被外婆打的不敢回家時，晚上就躲在這涵管裡蹲着。

　　“妹妹，這裡地方大，也沒有什麼人來，我經常來這裡玩。
”

　　“嗯，給你。
”

　　周想拿出兩盒摔炮，遞給三哥，周話接過，開心的自己摔了起來。

　　待他摔完後，周想問他：“三哥，我們不住外婆這裡了好不好？
地方太小。
”

　　“媽媽說沒有錢，隻能住外婆這裡。
”周話似乎對這句話都聽麻木了的樣子。

　　周想握住哥哥的手，“有錢了，我有錢，我掙了好多錢，我帶你離開，和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住在一起好不好？

　　他是我在市裡救回來的，那天我去市裡跟人合夥進水果賣到機關單位裡，掙了好多錢，回來後遇到他正在發燒，他沒有爸媽，靠讨飯養活自己兩年，我救了他後，他就跟我回縣城了。

　　我用掙的錢買了房子，比外婆的院子還大，就他一個人住，你去了，兩個人有伴，等我初中考到縣城裡，也住那兒，我本來打算等我初中後再接你一起去住的，可是再拖一年，你還要被外婆揍一年。
我心疼你，三哥。
”

　　說完周想抱着哥哥哭了起來。

　　周話被妹妹抱住，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，很久都不會哭的周話，也回抱着妹妹哭了。

　　兄妹倆哭完了，周想再次問道：“你要不要離開？
媽媽也知道我打算帶你離開，她同意了。

　　你住過去後，把學校也轉了，外婆就看不到你了，你就遠離她了。
等你長大了，她就不能打你了，你也不會再怕她了。
”

　　周話想了一會兒說道：“你們能叫外婆同意，我就同意。
”

　　“好，我們會想辦法的，等過了初五再說，大過年的，她鬧起來太難看。
今天晚上你跟我們一起去看房子，這件事情爸不知道，也沒必要讓他知道。
”

　　周話看着妹妹，妹妹膽子真大，敢瞞着爸爸買房子，敢跟人家去做生意，敢救人，敢跟外婆談條件，妹妹是幸福的吧？

　　“幹嘛這樣看着我？
”周想問。

　　“你跟着爸媽是不是很開心很幸福？
”

　　周想拉着哥哥坐在預制闆上。
也不管屁～股下面涼不涼。

　　“如果說很開心很幸福，是沒有的，媽媽工資還不到三十塊，給外婆七塊，給爺爺五塊，還剩下十幾塊，家裡柴米油鹽都是媽媽買，爸爸的錢隻管他自己吃喝，所以媽媽負擔重，如果我事情沒做完或者沒做好，經常挨罵，急了也挨揍。

　　我12月份出去掙了錢，給了媽一些，媽有錢有底氣，脾氣好了，我請假在家自學，家裡的家務活我就能做完了，爸爸那裡我再哄一哄，這一個多月，才是我跟去鎮上後，五年來過的最順心的日子。
”